每一天,我都会路过一个条街,这条街从我出生之后我就一直存在,我死之后也会继续存在。我看到过的每一个人都在上面走过,我没看过的每一个人也同样会在上面走。街道的尽头是什么,谁也无法说清,但是谁也阻挡不住继续往前走的力量。反正我知道我不管做什么,都会在这街上走,直到我走不动为止。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走过的方法,我一个朋友告诉我他有一种捷径可以迅速走完,“你可以选择早点结束自己,这样相对来说你提前走完了。”这个方法我不太喜欢,我不急着去死,也无意关于先走后走之类的胜负。我想弄明白一些东西,比如说我怎么来的,还有我该做点什么,也许我什么也不会懂,最终只是带着个疑问离开,但是我至少是在做一件想做的事情。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活着而准备的。我相信人们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值得的,在评判这些结果之前,我们舍弃胜负之争,舍弃先入为主,对过去之事心存感激。在明白活着之前,我们不该对自己和他们做过多的评述。人和事都有自己的命运。
街边一直有个乞讨的人,据我父母说,这之前是另外一个。他与之前乞讨的人并没什么大的不同。他就像一般乞讨的人那样乞讨着。
我路过我的这个乞丐已经多达二十五年的次数,有一天,一个女人带着五岁左右的儿子路过,女人说了句“何苦出来要饭,做点什么都是好的”。这句话每天都有人说,他们说这些话像是跟自己说的,因为乞丐从来不管你说什么,他几乎不跟路人说话。
那天,乞丐出人意料地抬起头,平静地对女人回了句:“要不你来试试,日子可好着呢,妈的,就会说,有种你给点钱?”
我相信乞丐肯定是有些日子没要到钱了,估计心里正窝火,而那天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挑痛了他的胃。那日的阳光同样是温暖如情人的眼睛,乞丐也得到了阳光的抚慰,奈何春光无限好只是晚饭没了着落,含情脉脉抵不过大快朵颐。他闭着眼睛斜躺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心里应该思考着关于烤鸡的吃法。前面放着歌破碗,里面寥寥几块钱,还有一个很少见的揉皱的老款一元人民币,另外还有两个五毛。烤鸡,我所知最便宜的,市价:十五块。
女人一时无言以对,她应该没想到乞丐竟然会搭话,不过这搭话让她十分难受,一时竟失了方寸,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气喘吁吁地干瞪着乞丐。突然我惊奇地看到她的脸是一团乌云,没有鼻子眼睛,喷出的气像是云朵蒸腾的水雾。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发现鼻子还在。乌云刚要领着儿子飘走,儿子却对乞丐说:“叔叔,你在这里等着可以等到棒棒糖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乞丐说:“当然,用这些就可以买到帮帮糖。”说完,他拿起那张皱巴巴的一元。
儿子听完这句话,立刻转头对乌云说:“妈妈,我要做乞丐了。”我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叫她乌云。
乞丐听了,却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只留下那个破碗,临走的时候说:“这里不能没有有乞丐,但是只能有一个乞丐;你来了,所以我要走了。”
我的乞丐在那一天消失,我儿子还没出生,我不知道他的乞丐在哪。也许,他以后也会是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