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我难以得知答案的疑问,这些小商小贩到底如何知道这个时间,并不约而同前来呢。看起来,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世界的东西,他们有自己的内部守则。然而,他们是否是年年相同的面孔,我的记性不够好。只知道一年一年,会市中总有些微妙的变化。
三点式女人和魔术杂耍很快没了,在哪年的三月初十呢,无从考究,它们的到来和离去,本身就是谜。占据空旷地的是另一群驱车而来的人。
此时空旷地已成为平坦干净的水泥地,环境比以往要好上很多倍,驱车而来的他们在此搭起了简易的游乐场,有充气城堡、旋转木马、空中飞车、摩天轮、荡龙船,蹦蹦床等。还有鬼屋,外表看起来如同黑暗城堡,也不知用什么做的清朝僵尸立在两头,伴随着恐怖的笑声音效,平直着双臂,左右跳动着。
拥有这些东西的人,就住在大大的货车里,早上从车里走下,不知哪里借来水,就靠在路边洗脸刷牙。我对他们的世界一无所知,好像在四处流浪。我虽然很有兴趣想知道他们是谁,但世界的谜团太多,我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知晓,又忘而却步了。
那些骗人的老太太们也不知踪影。只要投钱就能自行启动的游戏机醒目的立在街的某处。它们似乎好些,比起百分之百不会中奖,游戏机的概率稍微大点吧。虽然我还是从没中过。
河边的轮船不再停靠。那种灰色的形似乌篷船的船,能够坐上十几人。作为通往其他乡镇的唯一水路,因为汽车的发展,平日间已很很少见。但三月初十,数以万计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只有十几个位子的中巴车根本不够载客。因此,摩的、三轮车,还有其它的,只要能够载人的工具都在这时派上用场。
罕见的轮船就会靠在河岸边,让那些挤不上车的归家者多了条路。但后来,它还是彻底从河岸边消失了。当摩的、三轮车、出租车依旧在三月初十送着一拨又一拨的人,轮船的身影却再也没出现。
在近几年的会市里,每年都产生了“烂大街”的流行物。有一年满目都是气球。有一年全是折叠式床上桌。有一年是塑料彩色编织篮。为什么会如此,很难有定论,只能确定大街上最多的是这种,固定的铺位,或流动的小贩们都会很醒目的摆出。而往来的路人当中,十个有一个可能提着此流行物。
在近几年的会市里,还产生了一个特色,就是烤羊肉串铺,真是放肆的可怕,每次都成功吸引广大路人的视线。他们身穿着内蒙古风格的服饰,戴着个圆边帽,播放的音乐很大声,在炭烧的烟雾缭绕中,随着音乐手舞足蹈。他们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种“咚咚咭咭”的流行音乐中,即使有人来买羊肉串,他们也不会停住身体,边烤边跳,旁若无人。
买羊肉串的顾客绝对是笑着等待羊肉串的,很多人甚至并不是真想吃羊肉串,而是觉得表演有趣,就随便买些。所谓的羊肉串也吃不出是什么肉,但肯定不是羊肉。
在如此热闹的街上,你会遇上两类很不喜欢的人,乞丐和小偷。乞丐,跟平时不会在小镇出现的游乐场一样,不知他们之前在哪里,反正只有三月初十才到来。他们总是残疾的,残疾到只能趴在木板上,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要么除了头是完好的,身子跟烂泥似的。他们还会把血淋淋的残肢处直接暴露给你看,是血淋淋的,有时流浪狗都会舔上几口。所以,从不晕血,有足够承受力的我,也不敢直视这类乞丐。一旦无意瞥见,立马逃离。
可是你无法躲避小偷。他们总是无处不在,出其不意,你很难防的住。这么多的人流量,在小偷的世界里,一定相当于无数的钞票,不管有多危险,都会参与到其中。他们穿着普通,只要不纠出来,他们像随时都会购物的普通人。他们有的空手,有的手中有刀片,有的袖中藏有两根比筷子还长的夹子,即使与你隔了段距离,都能把你的钱包夹出。
我就这样被偷了钱包,也有很多人在拥挤中不知不觉没了钱。有时候想想,这么多年如果有谁能在会市上从没被偷过,他是多么强悍无敌啊。我见过很多失去财物而沮丧的人。有年还见一女子坐于地,嚎啕大哭,悲恸之极,她失去了很大的一笔宝贵金钱。
不管如何变化,不管悲伤与喜悦,三月初十总是如期而至,拥挤不堪。原来只是人挤人,现在车辆也加入到本来就窄的道路上。在这前后左右被摊位占据的街道上,三轮车想要出去都很难,而硕大的汽车要出去,简直是开车技术的终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