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无数个不同时代的历史人物为各自的时代注入了不同的气息。或如唐朝开放热烈;又如大汉威严豪迈。然而有一个朝代却与众不同,那个时代以风流名士而闻名,但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的黑暗时代,那就是魏晋时期。而当时的所有名士行为,被统称为:魏晋风流。
魏晋时期是公元220年——420年,出现了一大批隐居山林、谈玄论道、纵酒狂歌的名士。这些名士个个特立独行,不为世俗条条框框所限制,并且总干出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放到现代来,妥妥的都是一个个网红。其中最出名的“名士偶像天团”,当属竹林七贤,而刘伶,就是竹林七贤之一。
竹林七贤画像——维基百科“竹林七贤”
刘伶其人,在竹林七贤中,以纵酒放诞而闻名。据《晋书·刘伶传》记载,刘伶此人“身长六尺,容貌甚陋。”身高用现在单位来换算不足一米五,而长相方面,一般史书上都很少会评价,所以很有可能当时刘伶的丑在当时即“声名远播”,当然,由于竹林七贤与当时司马氏的对立关系,在《晋书》上故意丑化刘伶形象,也不是不可能。
《竹林七贤与荣启期》,南朝墓砖画。左至右分别为阮咸、刘伶、向秀。——维基百科“刘伶”词条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貌取人会显得过于浅薄,所以我们调转话题,来看看刘伶其人。刘伶最大的特点,就是嗜酒如命。他常常乘着鹿车(古代的一种小车),随身携带着一壶酒,找一个仆人带着锄头随身跟着,并且对仆人说:“如果我醉死在了路上,就就地把我埋了吧。”(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晋书·刘伶传》)可见刘伶为了这“名士快乐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大氿歌》歌词中疏狂放歌死便埋,即是借用刘伶该典故
如果只是酒鬼,倒也罢了,刘伶还是一个“行为艺术家”,身体力行地发扬“越名教而任自然”的老庄精神。。有一次,他一个人在家里又喝多了,就把衣服全脱了,大门也不关。有路人看到了就来嘲笑他,刘伶说:“我把天地当做我的大房子,这个屋子就是我的裤子,你们干嘛跑到我裤裆里来。”(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㡓(kūn,有裆的裤子。)衣,诸君何为入我㡓中?——《世说新语·任诞》)其放浪形骸,可见一斑。
到了后来,刘伶甚至不满足于在屋内裸体,更是实实在在的裸奔了一回。刘伶作为竹林七贤之一,于嵇康关系很好,他们都不愿做官为司马氏服务,因此都选择了隐居乡野。刘伶隐居在汝阳县杜康村,当朝廷得知后派特使到此地准备来请刘伶做官。刘伶得知此事的时候,朝廷特使已经到了村口,心知不好,但他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刘伶立马喝得酩酊大醉,脱光衣物,赤条条朝着村口朝廷特使裸奔而去。当时特使的心理肯定是崩溃的:“你拒绝当官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听说过不想当官然后洗耳朵的许由,听说过同为竹林七贤的嵇康打铁,可是谁见过这种阵仗。古来隐者不满当朝朝政,不愿入朝为官众多,可最多也就是不要命,如伯牙叔齐一般饿死。可众所周知,中国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都是极其爱惜羽毛,视名节比天高,正所谓‘粉骨碎身全不惜,要留清白在人间。’可面前这裸奔之人,居然有人说是一代名士,要不就是这世道疯了,要不就是我疯了。”故而特使转头离开。(此段故事未能在史料中查到出处,疑为民间传说或地方志)
刘伶能入竹林七贤,当然不只是靠喝酒,刘伶存世名作《酒德颂》,文笔飘逸流畅,辞藻大气磅礴,颇有庄周之风格,现抄录如下供各位读者品鉴。
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攮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三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酒德颂》
刘伶自从与朝廷彻底划清界限,后来便也纵情山水,最后长寿而忠。《晋书》中这样记载:“时辈皆以高第得调,伶独以无用罢。竟以寿终。”不得不感慨,刘伶一生醉酒次数无数,居然能够长寿而忠,足以证明此人心态的豁达。
魏晋时期,流行玄学,尤其是竹林七贤,更是玄学代表人物。玄学源自于《老子》《庄子》和《周易》,讲究修身养性,亲近自然,不拘于礼法,追求个体的身心自由与完美。自从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这是老庄之学的一次大力反扑。阮籍曾在丧母之后,赴宴晋文王司马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司马昭主张以孝治国,但是居然也为阮籍开脱。足以证明当时儒家礼仪已经极其式微。
造成如此现象,当然不是竹林七贤有如此大本事,吸引一大波粉丝就能一波推平儒家高地。在刘伶生活的那个年代,司马家族通过高平陵之变架空了曹魏皇室,之后忠经过淮南三叛、甘露之变等,忠于曹魏的势力都被残酷打压清洗,司马氏也在不断加快篡位的步伐,直到公元266年司马炎正式篡位称帝,建立晋朝。在这期间,无数名士都因为或多或少地卷入这场斗争而遭到杀身之祸。多变的政治局势,司马氏的高压统治,令当时的名士们对人世充满了愁闷,对倡导君君臣臣的儒家也充满了质疑,不愿意与司马氏合作的但又不敢公开谈论朝政的他们选择效仿庄周,隐居山林,谈玄论道,甚至纵酒狂歌。
所以前文中那位朝廷特使心中想法其实相当正确,是这个世道疯了。疯狂的世道,诞生了如此之多疯狂的人物,用各自的疯狂的举措,让我们记住了那个疯狂的年代,那些有志之士醉心于自然,纵情享乐于天地之间,展现出特有的魏晋风流,给我们留下了津津乐道的谈资,也算是在那个难有希望的年代,留下来的点点希望之光,无论是嵇康面临刑场抚琴的如仙气质,还是刘伶疏狂放歌死便埋的乐观豁达,都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的更多彩的一面又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