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奶奶给了我个戒指,金的,那是她远在英国的大儿子打给她的。后来,奶奶偷偷的给了我,说给我结婚时的婚戒。
今天过去看望奶奶,我给她看了我戴着的戒指,问她好不好看。我说是玫瑰金的,你瞧,是不是很好看。
摘下戒指,往奶奶手上戴,想看看我们的手指是不是一般大。我看了看奶奶的手,皱巴巴的,观察再三,决定待在中指上。戴的时候我强调道:“我只是试试,不是给你的哦”。奶奶笑了,说道:“你这小子,哈哈”。
奶奶戴着的金戒指已经很多年了,我瞧了瞧,无名指都被勒得凹陷了一圈。本来想让她换个手指戴的,结果也是不出意料,摘不下来了。
我说:“你以前的那枚戒指还要不要,还想戴多一个的话,我明天可以拿过来给你戴上”。她说:“我有,你留着,保管好咯”。因为这枚戒指,当初那些姑姑,叔伯没少在我面前暗示,看是不是给了我。搞得我很不爽,直截了当,我说是在我这里,怎么了麽?
今天过去,伯母在家,看奶奶与我唠叨,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每天都说这些,烦死了”。盛了碗咸茶,转身,坐在大门石阶上,与邻居闲聊了起来。但我却和奶奶有说有笑,我能把奶奶逗乐了。我虽然是一边喝着咸茶,一边玩着手机,但奶奶说的话,我都是认真听着的。她说起往事,虽然打小就听习惯了,耳熟能详。因为年纪越来越大了,有些事已记不全,我还会体醒几句,只见她乐呵呵,说但:“是的,没错”。然后漏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孩长大了总是厌烦已老的父母,因为唠叨?其实子女在外忙能理解,但又有谁去理解父母呢?她们就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她们不渴望什么,只想有人在身边陪伴,仅此足矣。
奶奶的脚指甲比一般人的要厚很多,她说是以前日子苦,干活时留下的病根。每次给她剪指甲,生怕剪到肉了,因为挺厚的,只能用大指甲刀。而这次,我发现她的大拇指的指甲盖少了一半,我问她是怎么弄到的,怎么掉了一半,她也不知所以,估计是岁月蹉跎,带走了那一半的指甲。
每次过去,奶奶脸上总是愁容一片。看到我,总能焕发容光。基本都是我在听,她在说。时不时问我能不能带她回家,也就是回自己家(分家时奶奶是和我们住的,后来搬迁出门做生意,只能安排到大伯家住)。我说,明天,明天我开车过来,今天我是走路过来的,外面太阳大,明天再带你回家看看。我都忘了奶奶有多少年没回家了,虽相距不远,但九十三岁的高龄,已不忍心带着她陪我走了。
奶奶还说了一件往事。那是她小时候的事了,她说:那时候拿番薯去镇上卖,有人只想买一点,但奶奶说只能一起买,不然不卖。说道,乐呵呵的,想说自己很精明。奶奶确实很聪明,以前家里的柴米油盐都是奶奶买的,买完总会回来对秤,缺斤少两了会回头找老板“算账”。那个乘法口诀念得一个溜,几斤几两,多少钱一斤,靠心算就能算出来,从未出错。我说:要是你有读书,肯定很聪明。
亲戚问我是怎么做到能和奶奶正常交流的,其实他们这么问我我是很不解的。难道陪老人说说话就这么难?她们兴许是受不了唠叨。但那是唠叨?
老人如小孩。一把屎一把尿把小孩拉扯长大,小孩却把他们抛下了,觉得他们“碍手碍脚”“烦得很”。想想看,在我们小的时候,她们是否烦过我们拉屎拉尿,洗尿布,洗床单。
将心比心,只要初心仍在,他们就是这个世上最可爱的人。
奶奶老了,每每想到她已九十三,就不敢往下去想。很害怕,我怕失去。所以我想把每次的交谈记录下来,以前想做没做。现在做,我想,也不迟。我喜欢奶奶,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