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

一个看破红尘的人,离开了他的家,去往深山寻找野寺古刹。他两手空空而去,遗落在房间里的,有十颗米粒,还有一首情歌。

房间渐渐落满了灰尘,密布着蛛网,情歌萎缩在那把朽木一样的木椅上,蜘蛛的最终目标是要把他封锁。

十颗米粒不辞辛苦,每个米粒生了一颗小虫,把小虫养得白白胖胖,她们也就日渐衰老了,最后只剩下一层虚弱的壳。

情歌是被谁生出来的呢?

最初他在一个人的心里朦胧着,渐渐长大,就在那颗心上刻字,一笔一划,像小刀,划出血痕,然后有一个声音就把他从心里拖了出来,他又被插上琴声的翅膀,飞翔着。主人让他飞到远处的高楼,那里有他梦中的女子红药。

情歌萦绕着红药,她拿起苍蝇拍,把他拍得扁扁的,他鼻青脸肿地回主人家了。

主人这样唱了三年,终于厌倦了,焚了琴煮了乐谱,一人独上寒山去了。情歌像个尸骸一样成了椅子上的木乃伊。

灰尘一层压着一层,蜘蛛不停地织啊织啊,阳光渐渐也被蛛网挡住了。

小虫们渐渐长出了翅膀。一直待在这个小房子里面真寂寞啊,但是米粒告诉小虫,别飞,别飞,被蜘蛛网粘住就下不来了。小虫不能飞,就打算唱歌。总得找到什么方式抵抗这寂寞与恐怖。

小虫们不知道唱什么,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出去过。他们先是歌唱米粒,然后歌唱小虫,又歌唱灰尘和蜘蛛。

“蜘蛛和灰尘有什么可唱的?”米粒们表示轻视,“从前,有一首情歌,那才叫美。”

“是啊,有一首情歌,就诞生在这个房间,那时,有阳光,有花香,有清风徐徐拂面。”米粒们回忆着从前的美好。

“那首情歌在哪里?”小虫儿们问。

“还是不要说了吧。”

“说嘛,你说嘛。”小虫们央求一个最慈爱的米粒,她现在老得风一吹就会成为碎末。

“在,在,他在椅子上,形同朽木。”

小虫们爬山椅子,果然有一物,形同朽木,落满灰尘。蜘蛛已经从他的脚趾开始往上结网了。

小虫们翅膀连着翅膀,给情歌一层层掸掉灰尘。过了许久,终于看见情歌身上密密麻麻的歌词与乐谱。他们就照着唱了起来。

情歌慢慢抬起头来,额头开始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朽木一样的身体渐渐发绿,充满了盎然生机。

“是啊,就是这首歌,他依然是这么感人肺腑!”米粒们听了,仿佛又回到从前,那时她们还是饱满晶莹的一颗颗少女一样的米粒。

小虫们找到了这首情歌,就从白天唱到夜晚,又从夜晚唱到黎明。终于情歌生出了翅膀,冲破了窗子,阳光照了进来,风儿吹了进来,吹破了蛛网,蜘蛛吓得躲在了墙角里,久久颤抖着,放弃了封锁整个房间的宏伟计划。

小虫们跟着情歌一起飞出来了。好大的世界,他们遇到了一切,当然也遇到了当年的红药,她已经老了,听到这首情歌,她的眼神柔和了,倾听着,仿佛沉浸在美丽的回忆里。她再也没有举起苍蝇拍驱赶这情歌了,虽然是小虫子们唱的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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