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正是槐花开的时候。
一串一串白色的花束,藏在绿色的叶子里,引得蜜蜂四下飞舞。
槐花蜜一直是蜜中上品,为了采蜜,养蜂人每年都要随着花源四处流动。
我居住的这个地方,原本也有许多槐树的,每年花开时,总有养蜂人搬着几十箱蜜蜂在此驻扎。
后来随着城市的扩建,槐树被砍掉了许多,没有了蜜源,养蜂人也就不来了。
我的父辈原本不在贵州,当年因为三线建设的缘故,他们从湖南迁到了贵州。
听父辈说,那时条件特别艰苦。刚到基地时,连条象样的路都没有,所有的人都只能暂时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房里,用自己的热血与青春,修建起一座座厂房与宿舍楼。而我,就出生在那里。
童年的记忆里,是没有苦难的。
因为还在建设期,基地到处可见砖头、黄沙。于是这些东西成了我们这些小鬼的游乐场。
把黄沙用水和湿了堆在砖头上,再找根冰棒棍斜插在黄沙上,简易版坦克就完成了。
男孩子们推着“坦克”,嘴里“嗷嗷"地叫着,像战士在冲锋陷阵一样,向对方的“坦克”撞去。
又或者爬上砖跺,把中间的砖搬掉,掏个坑出来,埋伏起来打游击战。
女孩一般是不屑与泥沙砖头打交道的,收些破碗空瓶,放在砖头上,学着自己的母亲那样,采些树叶做菜,撒点黄沙当饭,玩得满脸花猫。
而我一般是参与到男孩的战争中去的,常常在两军交战中,我最先成为俘虏。
那时物资极其馈乏,我们除了一日三餐外,是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的。过“六一”的时候,学校会给每个人发一小袋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糖果当礼物。每人只有六颗。吃完糖后剩下的糖纸,我们会把它铺平了,藏在书本里。
每次翻开书本,那“沙沙"作响的糖纸,让我们回味着糖的甜蜜。
为了追寻这个味道,我们发挥着自己的小聪明,像个小海盗一般,四处“打劫"。
而每年槐花开时,就成了我们的盛宴。
槐树有刺,想要爬到树上采摘槐花是行不通的。于是我偷偷的把家里用来晾晒被子的竹杆拿出来,用刀把竹杆的顶端剖开,再夹块竹片进去,一个夹槐花的工具就算完工了。
扛着竹杆,我们一群小鬼开始搜索目标。农户家的槐树是不能去夹的,那只土狗太厉害了,没少被它追过。
厂区也是不能去的,被那些叔叔阿姨看到,肯定会被告诉父母,等待我们的就是顿“竹笋炒肉"。
好在山上有不少槐树,倒也不算难事。
山上的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两个人牵着手也不能将它围住。洁白的槐花成串成串地开着,一股股清甜的味道,散播在春日的阳光里。
对于我们这群入侵者,蜜蜂表示极不欢迎,群起而攻之。做为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岂能被几只蜜蜂打倒?脱衣的脱衣,挥杆的挥杆,总算将蜜蜂赶跑,剩下几只不甘心的,成不了气候。可是当我伸出竹杆去夹槐花时,却发现树太高了,杆太短了。
好吧,转移战场。
不远处几株长得不算高大,仅有成人腿粗的槐树成了目标,虽然花少了点,好歹够得着。一番折腾,总算每人分得了几串槐花。
把槐花一把撸下来,一股脑地往嘴里塞去,没嚼几下,一丝蜜的甜与几分花瓣的涩便弥漫了整个口腔。来不及细品,便怱怱咽下,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时的山林,有太多可以让我们唾诞的美味。酸涩的救军粮,浑身带刺的刺梨,紫色的野葡萄和八月瓜,长满绒毛的弥猴桃,甜甜的树莓……
童年,便在这样的寻找中,慢慢流走。
如今,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却再也没有了儿时吃一串槐花时,那一股让人直达心底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