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继续前行,转了一个弯,车灯打出的光照亮了路上厚厚的雪,车子开在上面咔嚓咔嚓响,一溜的斜坡,一溜的泛着银光的雪。两边是峭楞楞黑黢黢的树木,如鬼一般。我问开下去能开上来吗?丈夫没说话。车子稳稳地开下坡,来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来。我的肚子又开始有冷风进入,隐隐的疼似暗流涌动。车灯亮着,灯光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明亮。大家下车,路左边就是那条深深的河道,借着灯光,可以看得见河道里的皑皑白雪。车停的地方正好是河道中间桥身的位置,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咔——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女婿拿着钎,在河道边随便选了一处向下挖,但地面好像很坚硬,钎怎么也插不进去。丈夫说让他来,结果也是只抠出一点点土。我捂着肚子,疼痛越来越无法忍受,不觉又迫不及待起来,说算了吧,就把他直接扔这水沟里,下面雪那么厚,正好让他打滚。没有人接我的话,丈夫和女婿开始往后面深处走,小女儿紧紧跟着。我疼得几乎不能抬步,大女儿扶着我让回车里坐着。返回到车边,我没有上去,而是在路右边选了一处靠塄的积雪,着急忙慌地蹲了下去,也不管优雅不优雅,任由决堤的屎尿翻江倒海般喷涌而出……
解决了胃痉挛引起的肠绞痛,身子轻松起来,我大步流星折回去,发现团已经躺好。穴的大小刚好与团的身体长短吻合,像量身定做的温床。纸盒子被扔在远处,医生说不用盒子,直接入土更好,更容易腐烂,更可能尽早转世。女婿正走上前,弯着腰调整团的头,以使他躺得看起来更舒服一些。接下来丈夫一钎一钎往里填土,团雪白的身体一点点被土覆盖,直到完全看不见,翻出的新土逐渐减少,坑重归于平整。女婿接过钎,把剩下的土铲起均匀地撒在墓穴周围。我和大女儿轮流接过钎,平平地插入四周的雪下,铲起一钎又一钎白雪拢在新土上,直到完全被雪覆盖。小女儿跑回到车上,把三根仙女棒插到墓穴上,蹲下用火柴点燃。仙女棒发出耀眼的光,火花噼啪四溅,像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宣告着一个生命的陨落。天上有什么亮亮的东西划过,与仙女棒的点点红光汇聚,光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