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农村的,屋前是大块大块的田,养狗就像跑野马,因为不用放在家里,所以爱干净的母亲也没怎么反对我养狗。那时候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玩具,狗狗自然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在我的内心深处,狗狗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1、我的玩伴——小黑
我有记忆以来,养的第一只小狗叫做小黑。那是一天傍晚,父亲出门回来,还没等父亲进家门远远我就听见小狗的叫声,等父亲把三轮车停稳在院子中央,一个头上染着黄毛的小家伙把前爪搭在栏杆边冲着我直喊,那模样别提有多凶。我等它安静下来,才慢慢走到车子的栏杆边,只见它全身毛发发亮,除了头顶染了个王字,一身黑,胖乎乎的。爸爸说这小狗断奶没多久,是在菜市场捡到的。小家伙凶得很,吼的喉咙都哑了,只要我一靠近它就龇牙咧嘴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直到我给它递过去一碗菜汤饭,我们的关系才慢慢亲近。渐渐地,我们相伴着互相长大,彼此形影不离。
早上我打开院子的门,小黑蹭的一下冲进屋前的田野里,秋天的早晨田野上带着露水,它一个往返跑全身的毛发都被露水打湿,油亮的黑毛上因为带着水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光亮。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围着炉灶,小黑就坐在我的脚边,有肉吃的时候总是我吃一口也给它一口肉。它很能吃长得也很快,跑起步来能很清楚看见身上的肌肉,我总是带着它在田野里狂奔,往返跑是我们玩的最多的游戏。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冬去春来,爸妈要外出打工了,我得寄住在别人家,没有人会愿意我带一只小狗过去。那段时间每天晚饭爸妈都在讨论要把小狗送给谁家,尽管送到哪家我都不愿意,可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能去哪还能说什么。小狗被送走的前一天,它躲在柴房里怎么喊都不肯出来。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很强,柴屋里显得格外黑暗,小黑躲在角落的稻草里,我和堂姐在柴房里陪了它很久,堂姐告诉我小黑最爱的人是我,就算被送走了它也会记得我,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小黑被送到了姑姑家,因为姑姑家人也很喜欢小狗,而且姑姑家常年都有人,不用像我父母那样需要到处奔波,可以给小黑一个比较稳定的生活。暑假的时候我去看过它,姑姑家的人对小黑都很好,它也很适应新生活。分开了几个月后,我第一次看见它,小黑正被绳子系在院子里,它长高了很多毛发愈加油亮。它看向我的眼神闪着兴奋的光芒尾巴飞舞般晃动着,我蹲在前方让它把前爪搭在我的膝盖上,这一刻我相信姐姐说的话是真的,它第一眼就认出了我,它真的记得我,可我却不能再把小黑带回家。我以为小黑找到了一户好人家,可以好好地活很久。但没过多长时间,小黑跟着姑姑去市场买菜走丢了。它被丢弃在菜市场,因为缘分被父亲捡回家,又在菜市场走丢,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它,我只希望它不会成为猎狗人的盘中餐。
2、伤心的大黄
大黄是我从垃圾堆旁发现的,当时我去河里给小胖洗碗,它突然就跑过来围着我转,我吓一跳,以为它要咬我。可大黄只是很兴奋地围着我转,也许是太饿了,就这样大黄跟着我回家了。当时的大黄看起来个子很大,可当它跳耸起来,你就会发现它其实还是个可怜的小孩。那眼神、动作、身体还是那么稚嫩,它还只是个小孩。
它像个可怜虫似的远远地看着我,我心下一软,就朝它招了招手。缘分总是那么奇怪,它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回家了。可当时家里已经养了一条狗了,再养一条总是不那么方便。大黄胆子小,它有些怯生,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还以为大黄是自来熟呢。其实它只是认定了我,我在的地方就是家。
它很开心,围着我跳来跳去,我也最喜欢看它围着我跳。大黄跳起来的时候,身体直立,头朝向我,这样我就能看见它胸膛上有一大块白色的毛,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最爱的大黄。
刚来的那几天,它一下子吃了很多东西,大概是肠胃承受不了,突然就病倒了。一连几天都吃不下东西,只能勉强喝点水。走起路来,一点力气都没有。它瘦的骨头都冒了出来,身上的毛也没了光泽,我真担心大黄会病死掉。饿了几天慢慢地它又缓了过来,一切都在渐渐好转。我希望能一直好好照顾它。
它和小胖相处的越来越融洽,父母也渐渐接受了它。因为大黄实在是乖得让人心疼,没有理由让人不喜欢它。两个小家伙的日常就是睡睡觉、打打架、钻钻草丛、扒扒灰,搅得个乱七八糟。小胖一身卷毛,总是粘着一身的枯枝烂叶,小家伙屁颠似的跑过来躺倒在我面前,我只能一边生气一边帮小胖拾掇干净,大黄就围着我转,各种添蹭,我们仨乐此不疲。
一天下班回家,我第一次带着小胖和大黄出去转悠,两个小家伙莫名的兴奋,尽管只是在附近转了转。从那以后,我们仨便常常出去转悠。那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照例是我一周休息的时间,我打算带它俩去远一点的地方逛逛,由于路上车辆太多,我只能走小路。刚开始走的好好的,我走在最前面,它俩在后面跟着,快要走到岔路口那,各种卡车、汽车轰鸣,我没意识到大黄有些害怕,等我回过头来发现大黄不见了。没办法,我只能跟着小胖一路往回找,结果发现它吓得跑回了家。我喊了大黄一声,重又带着它俩上了路,差不多又到了岔路口那,大黄不动了,我这才意识到它害怕这些会跑的巨大怪物。如果不是因为我,它根本不会跑出家门。在路上走,看见个陌生人大黄都吓得直往后躲,它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有点胆小、内向。
一天,我骑车去上班,每次它都要跟在车旁边送我上马路,很危险,那天也一样。以前我每次都会从后车镜看它,确定回家了我才敢走远,可那天我在后车镜里看了很久也没看见大黄,我以为它没跟出来却看见一同跟着的小胖,我如此愚蠢,没有转回来看看。等到下班回家,我却听见大黄被车子撞的消息。我可怜的大黄,它最怕汽车,却被车撞,还是我带它上的马路。它是一上马路就被汽车撞到脑袋,疼死了,真的疼死了。
它是我从垃圾桶旁带回家的,摸它、抱它、揉它、拌饭给它吃、给它洗碗、担心天冷它着凉、担心它的肠胃又会不舒服,它永远离开了我,我没能在它最痛苦的时候待在它身边,没看见它流了多少血,痛苦挣扎了多久,也没看见是谁撞它的。它被扔在它最害怕的岔路口的垃圾桶里,身上堆满了垃圾,可它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它的身体都好好的,只是已经没了以往的体温,我从垃圾堆里把它扒出来抱回了家。它的身体那么沉,蜷缩在袋子里的它看起来健壮结实,再过一段时间它就长成大小伙了,我们仨还可以出去散步。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3、福大命大的小胖
小胖是我留在家考研的时候,央求父亲去隔壁奶奶家抱回来的。那时还是初春,院子里的春梅开的正好,一树云霞。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满眼都是一片金黄,时不时能听见蜜蜂的嗡鸣声和略显嘈杂的鸟叫声,那年的春天显得格外温暖。也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再加上小胖身上的毛实在是又密又长,它简直跟发了疯似的不停地搔痒。我们实在是看不过去就给小胖洗了个澡,完全没用,它还是不停地挠痒。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拨开小狗身上细密的绒毛才发现它的皮肤上都结了黑痂,仔细看全是虫子和虫卵,难怪小狗怎么都长不大。我和父亲趁着晚饭后的空余时间,先把狗狗的毛全剃了,再用小梳子把它身上的虫子全部刮下来,最后用温水不断地清洗上药。大概前后忙活了一个礼拜,才彻底治好了小胖的皮肤病。没有了虫子的噬咬和钻心的瘙痒,那天晚上小狗睡得特别香。略微起伏的身体在毯子里好像一只小老鼠,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决定叫它小胖,抛弃原来华而不实的“棉花糖”。
尝过春天刚发芽的香椿,在等待中盼来夏天冰镇的西瓜。南方的夏天虽然炎热,但也正因为这份炎热才让我们更好地感受到游泳的乐趣。这份快乐是共同的,小胖也可以享有,甚至它获得的比我们还要多,游泳简直是它的主场。潜河是我们这片的母亲河,夏天时分河流下游的河滩裸露出来,河里的水很浅只到成人的小腿肚子。每到傍晚一天中的炎热逐渐消退,大家好像清晨笼中的鸟纷纷外出,河滩上快乐的人们星星点点。清凉的河水,时不时拂过的带着些微热的风,飘荡在空气中的欢声笑语以及远处城市绚烂的灯光。小胖一头冲进水里四只小爪子飞快地拨动着,仰着头在小孩子们的惊呼声中朝前方游去,像名战胜的将军。这是一天里最畅快的时刻,此刻它会忘记白天趴在青石凳上昏昏欲睡的自己,只记得这河里的游泳健将和河滩上卷起尘沙的自己。
生活不会只让你快乐,它同时也给你带来痛苦。以前养狗最大的危险来自于猎狗的人,现在最大的危险是疾驰的车辆还有猎狗人。大黄撞车的那天,小胖也受了伤它的右前爪被撞伤了,我回到家只看见小胖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似乎同伴在它面前死去的场景给了它极大的惊吓,它的腿伤过了很久才渐渐恢复。然而这次不是最严重的,最令我胆战心惊的是我亲眼所见小胖被一辆飞奔的轿车撞到脑袋,就是偏离那么一点救了小胖一命。那点庆幸让我决定牺牲它的自由,不再随意放小胖出门。也许是被撞怕了,自此以后小胖学会了在马路上行走保命的诀窍。我一直都觉得小胖是一只有福气的狗,大难不死后的它收获了以前没有的快乐,原来的外出步行改成了坐车兜风,还因此结识了更多同龄的玩伴。
这个世界虽然是由人所主宰的,但我始终相信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精彩而独特的生命。哪怕脆弱如一只小狗,也有属于自己的痛苦和快乐、骄傲以及成长的知识,而这些弱小的生物也会给我们人类带来刻骨铭心的喜乐哀愁。小黑、大黄和小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