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宋和成玉得到消息,急吼吼赶到太晨宫,御园的临水小榭——燕子坞,几杆翠竹掩映,曼陀罗花妖艳。帝君一个人在庭院中坐着,卧房中,传来叱责之声,然后,子阑就被撵出来了。
成玉进卧房去,连宋寻个位置坐下,问子阑,“到底怎么了?”
子阑明知,待到事情平息,成玉和小帝后自会把原委告诉两位,但现在让他讲,他仍然开不了这口,嗫嚅了半晌,只说,“孩子的事情……”
午后,母亲掼烂了凤九送给胭脂的雪莲。这可是长在云巅之上的雪莲,几万年才出这么一朵,具有固本培元,修复元神之功效。
胭脂原本企盼着,这雪莲能像神芝草一样,救她腹中孩子的性命。如今被婆婆弄坏了,并且是故意的,如何不气?
婆媳一场大战,子阑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只能安慰妻子,“也许我们不需要雪莲,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胭脂哭嚷着:“没有神芝草,没有雪莲,他要怎么降生?翼族和天族的孩子怎么会没事?”
子阑也是被家里的两个女人搅昏了头,脱口而出,“可他不是天族与翼族的后代呀……”胭脂瞬间没声了,愣愣的问:“你什么意思?”
孩子在我的肚子里,可你却说,不是天族与翼族的后代,言下之意,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让你当接盘侠呗!
子阑忙解释,“我没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只说,他一定会平安降生……”胭脂明白了,他就是那个意思!
胭脂是翼族的公主,翼族如何争权,她始终是父兄的掌上明珠,倍受娇宠,如今亲人俱丧,她已无依靠。婆婆无理取闹,她能忍,丈夫的怀疑,叫她如何承受?
卧房里,胭脂流着泪,跟成玉控诉,“他竟然怀疑,孩子不是他的……”成玉恨得凤目瞪圆了,一挽袖子,“简直混帐,我现在就出去教训他!”
凤九忙拽住成玉,轻声道:“哎……”胭脂看到了,脸涨得通红,问凤九,“难道你也怀疑我吗?”凤九想,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总得让她知道,柔声说:“你好好躺着,有个档案,我去拿来给你看!”
凤九出卧房,帝君化出一条大氅,细心的给她披上,问:“你好了没有?我好困呀!”凤九说:“你先回去睡吧,晚上我不回来了,我陪胭脂,你带子阑去客房……”
帝君有些气急败坏,嚷着:“凭什么?”凤九没明白,“什么凭什么?”帝君一指子阑,“他们吵架,累及我们分居?蜜月休夫,是要遭天谴的!”凤九都让他给气乐了,重赏他一下,啐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帝君揉揉手臂,控诉道:“又打我!又打我!你打我有瘾是不是?”
凤九还真以为自己把他打成什么样了,心疼的揉两下,温言哄道,“好了,我以后不打你了,好不好?快回去睡觉!”
帝君摇头,“我不!”
耐心用尽,凤九皱皱眉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帝君当然,要听话呀,胸膛里一股闷气憋着,他难受,恨恨的瞪子阑一眼,言下之意,都怪你,都是你害的!
子阑和连宋这个时候,因为嫌弃的表情做太久,脸部都痉挛了,就这玩艺,还~他~娘~的天地共主?
凤九去司命那里,调来子阑下界为高宗时的档案,跟胭脂说:“宋国风雪太岁殿,斧声烛影,太宗窃取了太祖的帝位,天道好轮回,天命所定,太宗七世孙之后,也就是子阑凡尘那一世,他是没有子嗣的,帝位要传回太祖那一支……”
知道什么是天命吗?天命所定,帝君不能娶亲,他便不敢娶,怂到给白奕下跪,所以,子阑又如何跳得出天命?
胭脂捧着命簿,完全傻了,“那我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凤九摇头,说:“我不知道!”成玉也问,“胭脂,你真的能确定,你只爱过子阑一个?那一世,韩王、岳王、宗帅都是人中龙凤,特别是岳王爷,他都成神了!”
凤九劝她,“你没看过命簿,自是不知,可子阑自己却是知道的。子阑娶你,便已经决定,视这个孩子为亲生骨肉,我不是说,他这么做,就一定是什么好男人,只是,一码归一码,咱别冤枉他,好不好?”
胭脂愁眉稍展,跟两个闺蜜说,“可是……我仍然想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成玉和凤九陪着她躺下来,三个姑娘表情同步,“我们也想知道!”
终是意难平,帝君躺在床上生一会儿闷气,披衣出来,彼时,子阑和连宋在客厅喝酒,听到连宋说:“你知道吗?这货没朋友,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也不是什么高处不胜寒,而是他坏,坏出水来了,谁愿意跟他做朋友?”
帝君觉得,父为子纲,连宋这样讲他老子,是不对的!
摆一张臭脸,在主位上坐下来,连宋把酒瓶递给他,帝君满脑子都是,怎么弄死子阑全家而不让凤九发现!扳着指头数数,这需要干掉墨渊、白浅、连宋、成玉,不是不能,实在太费劲。认真的问子阑,“你母亲最近有去~死~一下的计划吗?”
连宋递个眼神给子阑,没错吧,这就是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过滤筛选,再过滤筛选,最后过滤筛选剩下的,简称人渣!
子阑心惊,忙请罪,“帝君莫要说笑,家母年迈,原是有些昏聩,打扰帝君,是微臣罪该万死!”
帝君摇头,一脸嫌弃,“本帝君竟不知道,三纲五常已经败坏至斯,你是男人,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那两个女人都要听你的,拿出你的夫纲来……”
夫纲嘛,多简单,比如小狐狸要我去睡觉,我就不听话呀,甚至坐在客厅喝酒,这就叫夫纲,乾纲独断,一言九鼎!
子阑和连宋觉得,天地共主有脸没脸还两说,要不要脸,实在是很次要的问题!
凤九回来了,帝君停止他的胡说八道,一脸悻悻然的问,“你不是说,要陪胭脂吗?”凤九扯着他的衣袖,有些讨好的意味,“怕你生气!回来哄哄你!”
帝君傲娇的说:“所以呀,你为什么要惹我?我生气很可怕的!”连宋和子阑继续嫌弃脸,您老真是……太可怕了!
凤九带他进寝殿,问他,“胭脂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帝君摇头,“我不知道!”凤九娇憨的说:“查查呗!”帝君乜斜她一眼,男人女人偷鸡摸狗,冬瓜豆腐这种烂事,归街道居委会,地保里正管,他是天地共主呀,他只关乎四海八荒太平事和眼前这只小狐狸!
凤九也知强人所难了,帝君坐床沿,她便亲昵的依偎着帝君,手指缠绕他的银发,沉思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变化成子阑的样子,跟胭脂那个……”
帝君看看她,问:“这种事情,是不是熟悉的那个人,你们没有知觉的吗?”凤九说:“总有意外呀!酒醉半酣!又或者第一次呢?意乱情迷之时,当然不会想太多……”
凤九说完就站起来了,虽然已经为人妻,跟丈夫谈论床笫之事,她仍然会害羞!脸涨得通红,声音低若蚊呤,“我洗澡去!”
帝君一把拽住她,强行摁在床上,本就是夜夜留宿都不够的人,大晚上的,你非跟他扯什么意乱情迷,他岂有不奉陪之理?
凤九“咯咯”娇笑,双臂用力的推他,帝君感觉她挣扎的力道有些大,不似往日娇羞,皱皱眉头,问:“怎么了?”
凤九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说:“事实证明,真的可能有一个登徒子,专门变化成别人家丈夫的模样,欺骗人家妻子!”
帝君没明白,问:“所以呢?”凤九说:“所以,要么你能证明,你就是你!”帝君浓眉挤成“川”字,问:“我要怎样才能证明,我就是我?”凤九挠挠头,因为她也不知道呀!说:“要么,你把那登徒子揪出来!”顿了顿,再加一句,“否则,在那之前,不许碰我!”
帝君终于明白了,什么天地共主,名头挺大,其实,他就是一条鱼,城门失火,会殃及的那条!为什么子阑和胭脂吵架,要的是他的命?
帝君咬牙,声音已经跌至冰点,恨声问:“你就不能让刑部、廷尉之类的陪他们玩吗?”凶又如何?不过是一面纸做的霸王旗,凤九不怕呀,皱皱眉头,“这是能嚷嚷的案子吗?你想让四海八荒都知道,胭脂怀了个‘父不详’吗?”
帝君说:“可你又知不知道,你夫君是天地共主,衙役们干的活儿,我不会呀!”凤九狡黠的伸出一根手指,歪着脑袋说:“查妙华镜!”
凤九也知道,自己这么做,真的是非常可恶,仗着他宠自己,亲亲他的嘴角,娇声道:“东华,你就宠宠你的小娇妻吧!人家担心胭脂啦!”
帝君终于妥协,点头说:“行行行!明天查!”低头热烈的回吻,手摸索着她的宫绦,凤九却再一次推开他,帝君吼了,“还要怎样?”
凤九是认真的,振振有词的说道,“万一你是别人假扮的呢?你总不希望我怀一个别人的孩子,给你生个小墨渊,或是小夜华……”
帝君瞬间坐起,恨声道:“查,现在就查,揪出来,立刻打死!”
要得就是这效果!凤九坐起来,歪在他膝盖上,莹白的小手掩着嘴,笑得就像一只偷油吃的小老鼠!
客厅里,子阑在负荆请罪,胭脂仍然气不过,气咻咻,“你且不忙,看完妙华镜再说!要和离,还是怎么样……”成玉看帝君出来,忙往连宋背后藏,众人一脸“我们就知道”的表情。
帝君第一次正视太晨宫的夫纲问题,小丫头这是在挑战他的夫权,上天赋于他作为丈夫的权力。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成玉教的,小狐狸这么乖,想不出这阴损的主意。
知道帝君最气什么吗?他气自己,明白又如何?还不是回回掉大坑里?
黑着脸,在主位坐下来,用实际行动表明,本帝君现在很生气。听到成玉喊,“小九,你快着点,你家帝君生气了!”
凤九在里面应一声,千呼万唤才出来,手里拎着竹篮,腋下夹着纸包,问成玉,“东华的书房里有桃花醉,你们喝不喝?”成玉立刻去拿,连宋抚额,“大晚上的,你们去野餐吗?”
凤九招呼大家,“走了!走了!”众人看看帝君,要么继续生气,要么一起走?帝君忍不住骂,“上断崖不要仙天罡罩的?”一指凤九,“还有你的衣裳呢?你不冷吗?”
凤九吐一下舌头,“忘了!”帝君化出大氅给她裹上,念叨着,“敢不敢把算计我的心思,放一半在自己身上?没有一天不让人操心的!你这顾前不顾后的性子,我若不在……”
凤九忙搂住他,仰着头,撒娇卖萌,“嗯,不许你不在!九儿要时时刻刻黏着夫君,一步都不离开!”帝君乜斜她一眼,声音软化,非要骂一句,“你真的好烦!”
众人上断崖,帝君化出锦榻给大家坐,调出妙华镜。
那一世,草原上的民族南下攻宋,建炎南渡,二帝被俘,宫室被焚毁。子阑在钱塘,建立临时政府,钱塘也改名叫临安。
战神弟子英武绝伦,可宋国皇帝天生就是怂货,没有脊梁骨,那一世的子阑就想偏安江南,过一些歌儿舞女的日子。
宋国却是英雄辈出,韩王黄天荡大战是为第一功,吴阶坚守川陕,刘琦守顺昌。更有河南汤阴县,有一位农家子弟横空出世,誓要迎回两帝,世子都知道,那是我们的岳武穆。
岳王爷三次北伐,收复襄阳六郡,眼见朱仙镇大捷,北国指日可下。喜出望外,讲了那句响彻千古的名言,“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尔!”急什么急,等老子拆了CPU,再跟你们喝酒!
秦桧问子阑(宋皇),“真的要直捣黄龙?迎回徽钦两帝?”
子阑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帅,教三军易辟。
班师的那天,百姓携老扶幼,拽着岳王爷的马,死活不让走,百姓哭,岳王爷也哭!胭脂气疯了,跟子阑一场大吵,出宫劝岳王爷赶紧跑。
岳王爷跟北国野战称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能是蠢人吗?他如何不知,自己已经被君上见疑,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只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这叫担当。我们的民族,一直多灾多难,却贯穿五千年,从未被征服,不就是有岳王爷这样,不计个人荣辱,有担当的“蠢人”在支撑吗?
只扼腕,临安风波亭,一代将星殒落,我们民族的脊梁就此折断。
岳王爷登神位,胭脂执剑闯宫,子阑跟她对打,掐着她的咽喉,额头青筋毕露,凶狠的问,“你喜欢他对不对?你爱的人,从来都是骁武凭凌,战场上称英豪的男人,对不对?”
胭脂也是气急了大骂,“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岳王爷顶天立地,举国推崇,他是男人,而你,连他脚边的蠕虫都不如!”
子阑扯胭脂的衣裳,“我是不是男人,让你感受一下……”胭脂跟他厮打,可是,很快没劲了。
妙华镜里,胭脂在挣扎,尖叫……子阑以为,两个闺蜜会砍了他,事实证明,女人的脑回路,可能跟男人真的不是一个屏道的。
凤九瞬间往帝君怀里藏,成玉以手遮脸,指尖留一缝,胭脂脸涨得通红,张开双臂,挡在众人面前,“不许看,快关了它,帝君!”
帝君极其郁闷,我们不就是来看这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