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寒出了桃源村以后,就悄悄告诉了阿凤,白源的真实身份,还吩咐她在白源身边一定要护好他的安全。
平时脸上就无甚表情的阿凤听了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点点头,对苏子寒说,有她在,这辈子谁也伤不了他。
然后阿凤看着正柔情蜜意的两个人,她心里的感受变了,之前是嫉妒小桃,现在她有了自信,白源的身边危机四伏,小桃的感情有什么用,能保护白源吗?
因为师徒四人的拮据,一路上只好风餐露宿,夜伏昼出。因这四个人都是吃过苦的人,因此谁也没有一句抱怨。
又是一个宿在野外的夜晚,苏子寒燃起一堆篝火,几个人围成一圈取暖。小桃白源两个人依然是亲亲热热的靠在一起,对此,苏子寒和阿凤早已习以为常。
阿凤尽职尽责的抱着她的短剑坐在树上向四周探看,她目力极佳,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白源想起了一件事,对着大家伙说:“师父,咱们这一路走来,也算是把一切都挑到明面上了,只怕一路上不会太平。”苏子寒点点头。
白源对着小桃说:“小桃,我给你改个名字,以后咱们去的地方,不能暴露咱们的桃源村,你也要把之前的事情都忘记。”
“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呢?你亲生父亲是谁呢?”
白源和苏子寒对视一眼,苏子寒不敢自作主张,由此没有说话。
白源握住小桃的手,轻笑着说:“这是个秘密,很快你就知道了。你就叫林江心,你觉得怎么样?”
“林江心,为什么呢?”
“我愿将身化明月,照君车马度关河。我不止愿意将身,还愿将心都化成明月,照君一世坦途。”白源深深看着小桃。
小桃抿嘴笑了一下,问道:“那你呢?肯定也不能叫白源了,你改成什么名字?”
白源的眼神黯然了一下:“不知道,那也是个秘密,我也在等。记住了,此刻开始,你叫林江心,大家不要叫错了,你自己尤其要记住。”
林江心转头对着苏子寒说:“我还蛮喜欢小桃这个名字的,多可爱啊。江心很好听,意思也很好,但好陌生啊,师父,跟我无关似的。”
苏子寒如今猜不透白源心意,不敢答话,随便糊弄了江心两句。心里叹道,你放弃的何止是一个名字。
苏子寒接着说:“十年前,我在京都原本的名字已经没人记得了,对那里的人来说,十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从此以后我只是主君的暗卫,轻易我不能露面。阿凤,你今后就是主君的贴身侍卫,出入随行,生死相系。你责任重大,万不可有闪失。”
阿凤飞身从树上落下,跪在白源脚下。
“主君放心,阿凤这条命以后就归主君。”
林江心看着跪着的苏子寒和阿凤,她不可置信的站起来,这都是白源的师父和师妹啊,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
“源哥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那我,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向你下跪?”
白源站起来安抚的拉住江心的手:“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赶了一天的路,你好好睡一觉,你不是说明天要去街上卖艺赚钱吗?”
白源看着江心靠在肩膀睡得沉了,才对苏子寒说:“刚才你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
“主君如今身份尊贵,怎可再去街头卖艺?何不向陛下开口……”
“呵呵,十六年来,没有他的照拂,我不也一样活着。这条路,我要凭自己走到他面前。身份尊贵?身份是他给的,尊贵也是他给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主君心中不可怨恨,十六年前,陛下也是有他的苦衷。”
白源不接这话,冷着脸说:“师父,这些年你我师徒相伴,我自是感念你的。只是,你今天就对我吐一句实话出来,你的主子只能有一个,是陛下,还是我,你选一个。”
苏子寒看着眼前的白源,他这样翻脸无情心机深沉,是他教的太好,回京都之后他才可自保无虞。
苏子寒毫不犹豫的跪下:“十年前,陛下就有所命,苏某只是这世上喘着气的孤魂罢了,只有保着主君安全,苏某才能继续喘气,这是陛下的原话。”
“所以你收养了孤儿阿凤,她一个无根无基的孤女,根本不怕别人去追查来历。”
苏子寒低头,沉默不语。
“那小桃呢?你怎么安排的。”
“小桃来自民间,只能在您身边做个侍女。属下知道主君不愿意委屈小桃,可是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了。”
白源看看小桃:“你之前是没有考虑过如何安排小桃的,你最想让她留在桃源村。”
苏子寒低声说:“后宫女子艰难,比之男子更为艰难。”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师徒四人沿街卖艺赚钱,阿凤和白源的武功利落干脆,白源就是随手挽几个剑花,也能叫围观的百姓热情的为他鼓掌叫好。
有了盘缠,白源就租了上好的马车马匹,几个人的脚程就更加快了。
入冬的时候,师徒四人来到了京都。京都的气象万千,繁华旖旎,自不是小小的安平县可以比拟的。街上有宽阔笔直的官道,崭新亮堂的店铺,鳞次栉比的高楼瓦舍,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身上都穿得光鲜亮丽。
这一切让林江心看得叹为观止,白源宠着她,每天带她上街闲逛。
晚上他们错过了投宿的客栈,几个人只好宿在了荒野里一座破庙中。
庙外是漆黑一片的树林,庙内是缠着蜘蛛网的菩萨罗汉的雕塑,林江心没来由的心里发慌。
白源笑笑,点起烛火,驱走了黑暗,阿凤捡来些枯柴,燃起一堆篝火取暖。
林江心连忙对着庄严的菩萨拜了拜,双手合十,嘴里念道:“菩萨真人莫怪,我等不是擅闯你佛门之地,借宿一宿,明早我们就早早离去。”
阿凤听见,烦躁的撇撇嘴。
阿凤和林江心一路上同行,也并没有相处的如何融洽。
阿凤自小的经历使得她的性子冷漠偏激,不与人亲近,更不曾对谁托付真情敞开过心扉。
阿凤心仪于白源,这在师徒四人中不是秘密。
苏子寒好心劝过她一次,怎奈阿凤的性子一动心就是一辈子,绝没有回头的道理,所以苏子寒再不开口。
苏子寒收的这三个徒弟,各有各的性情,偏偏哪一个都听不进去他的建议,惹得苏子寒常常是长吁短叹。
白源对于阿凤的心意,从来是置之不理,话都不多说半句。
江心和阿凤之间如今隔着一个白源,俩人的关系也是尴尬。
师徒四人此刻正静静的坐在篝火旁,江心靠着白源昏昏欲睡,白源手里握着一本书在看。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扰乱了此时的平静。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庙门,一下子把江心的瞌睡惊醒了。
只见他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头上戴着一顶书生方帽,身上的长衫皱皱巴巴,还混着油渍和泥点,背后背着一个箱笼,箱笼看上去歪歪扭扭,仿佛不堪重负似的,里面应该就是书生的全部家当了,上面还横着一柄破油伞。
这人推门进来才发现当中坐着的几人,连忙弯身作揖,一揖到地,嘴里喃喃地说:“秀才初到贵宝地,打扰各位清净,敬请宽恕则个。”
他一开腔,林江心就捂着嘴笑,她见其他人都不理这秀才,为免书生尴尬,于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林江心踱到他面前,调侃着说:“不打扰,不打扰,江湖救急嘛,敢问秀才如何称呼?”
然后她就和秀才一起坐到篝火旁来,秀才见其他几人皆有防备之色,所以识趣地离这几人远远地坐了下来,放下了背上的箱笼,然后就整理一下自己的长衫。
江心没见过落魄如此的秀才,起了促狭之心,也紧紧挨着他坐下,抬眼看见白源眼中的宠溺,于是安心坐着。
“小生是荆州人士,名东方钰,表字萌生,姑娘称呼我东方萌生即可,或者直接叫我秀才。只因来京都探望老友,现如今返乡,囊中羞涩,故而来此处借宿一晚。”
江心见这书生言语坦诚,虽有些潦倒,也自有他的书生傲气,不自觉得想起杨宗兮来。
遂起身拿了几块点心给他,秀才坦荡的谢过,斯文地吃起来。
“听秀才说话文采斐然,怎么不去朝廷考个功名呢?”
东方钰脸色有些红,期期艾艾地说:“不敢欺瞒,小生明年春天,就要去参加省城里的乡闱。”
江心有些兴奋的拍了两下手:“兄台好志气,那就祝你早日登科,步步高升,金榜题名。”
东方钰的脸更加红起来,白源这时候看了一眼东方钰。
“姑娘,敢问你们四人怎么也宿在这庙中?”
江心回答:“我们师徒四人来京都乃是访亲。”
“师徒四人?想是去西天如来佛祖处取经的了。”
江心哈哈大笑:“秀才不仅文思敏捷,还言语生动有趣。那么你是哪路神仙还是妖怪呢?”
东方钰羞愧的作揖:“不敢,不敢,姑娘取笑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