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芝没想到马尼如此心不在焉，当她用自己擅长的方式社交时，从大老板到小职员，没有几个男性能不按预设的剧本前进，更何况她知道马尼一直对自己颇有好感。

“看来大公司确实不一样，下班时间也这么忙，”安芝这话显然在针对马尼不停看手机，她随后拿出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态度，“我特别能理解，没关系你先忙，咱们这么熟了，聊天不着急。”

边这么说着，安芝边自己干了一杯，营造出美女被辜负的凄美画面。

“啊对不起，公司有点事情，”马尼对安芝这个人有些抵触，但他与罗思的意识共处许久，对礼貌还是足够重视的，既然对方说了工作，他就借坡下驴的表演下去，“处理差不多了，咱们接着聊，我自罚一杯。”

“蠢男人啊，真是，”身后的孟蜜听到这些忍不住小声叹息，“狐狸精两句话你就被降服了，一点骨气都没有。”

“我觉得你这么努力，事业不停进步是应该的，”安芝抓住了话题的关键，“可是努力的人那么多，能达到你这样进步速度的还是极少数。”

“是吗，过奖过奖。”马尼还是礼貌式敷衍。

“我也挺想进步的，我们公司其实往上发展比较困难，小马哥咱们是好朋友吧，你不是在想想科技入职也没多久嘛，后来是怎么当上总监又被鹰龙看中的，能不能教我点技巧呀？”安芝开始撒娇。

尽管对这种撒娇感觉恶心，但自评为硬核女性的孟蜜还是抖擞精神，竖起耳朵努力窃听关键信息。

“说实话没什么技巧，在想想科技碰巧赶上一场变故，意外就当了临时总监，去鹰龙开会他们又缺数据管理方面的职位，甲方向乙方要人很常见吧，他们待遇不错，我就去了。”马尼说的云淡风轻。

“什么变故这么神奇，能展开聊聊不？”安芝将头微微倾侧，用眼神在空中划出一条勾人的斜线。

“一场竞聘，新总监挤走了老总监，结果上任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事死了，业务部管理层空缺，老板让我临时代理一下。”

“新总监死了……”安芝露出惊讶的表情，手轻轻捂住嘴，“这么吓人，为什么啊？”

“喝多了意外身亡，”马尼开始有些警惕，他掩盖了自己和贾未一起喝酒的事情，“可能太兴奋了吧。”

“没提自己跟他一起喝酒的事，看来是真的心虚。”身后的孟蜜开始推测。

“业务部那么多人，老板选了你做代理总监，说明之前应该是部门最高职位吧？”安芝的关注点并不在贾未的事情上。

“可能因为之前做了两个项目比较成功，还不是多亏了你建的好友群，大家帮忙找数据，我完成的就比较顺利了。”

“一个人一万块钱，这种待遇简直是发福利，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嘛，”安芝聊到这里也感觉到了问题，“光这些样本就要花几千万，我之前跟师老板聊理财，感觉他实力也没那么雄厚啊？”

“这不……客户有钱嘛，师老板没多少利润，项目款几乎都花在抽样里了，主要想保住大客户。”马尼赶紧圆场。

“不能吧，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师健不像那么大方的人啊？”

“老板有长远眼光，可能得接触久了才能看出来。”马尼只能继续撒谎。

孟蜜在后面拿手机迅速记录，她感觉隐情一层又一层，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看来师老板真是深谋远虑，”安芝的拷问还没结束，“不过你到想想科技就那么短的时间，老板放心把几千万预算留给你花，说明还是能力过人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看过一个报道，你好像刚从技校毕业不久……”

“从哪里看的报道？”马尼感觉形势愈发不妙。

“有个叫孟蜜的自媒体作者，特别能写，我搜过她的资料，好像本人长挺胖的，一米五几一百五十几斤吧。”安芝笑了笑，稍微调节一下紧张气氛。

气氛换来了气愤，后面的孟蜜气得差点想拿水泼安芝的脸。

“她是写过我，技校那会儿随机采访遇见的。”马尼琢磨着如何改变话题，就在思绪回到技校的时候，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我很好呀，最近也上班了。前几天想去给你送个便当，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人，你是不在那里工作了吗？”是夏好。

让她期待落空，马尼心中一阵难过，他赶紧暂停与安芝的对话，拿出手机回复，“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我确实换工作了，要不作为补偿我请你吃宵夜？”

“我没有说技校不好，我意思是你太厉害了，从技校直接去到科技公司，然后很快又能支配预算和升任主管，这其中的秘诀传授一下呗？”安芝继续扮可爱的追问。

“都是运气吧，”马尼心思早已飞出了这间餐厅，“可能师老板觉得我还行，给机会。”

“老板那么给机会，你干了几个月就跳槽？”安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只能理解为马尼野心太大，鹰龙开出高薪立马遇见利忘义。

“真的啊，那当然好咯，你什么时间方便？”夏好字里行间都是难以置信。

“就今晚吧，我现在去找你，你选地方。”马尼知道过今晚他将再次失去自由。

安芝一直在等马尼的回复，然而他将头深埋在手机里半天，没有给出一个字。

“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话有点重了？”安芝觉得可能是连续追问让马尼产生了不适。

“哦没有，我公司突然有点急事，可能得走了，”马尼迫不及待的站起来，“特别抱歉，下次我请你吃饭好吗？”

“啊？”安芝没想到话题进行到关键时刻被强行终止，这种理由似乎又无法拒绝，“那好吧，等你忙完了约时间。”

“好的好的，一定。”

“要不回学校附近，去门口小饭馆怀念一下？”夏好的信息传来。

马尼心情很好，他赶紧起身结账之后冲出饭馆。独自留下的安芝表情失落，难以接受社交生涯的首次失败。

“说到关键时刻突然借口离开，肯定有问题。”孟蜜紧跟着追了出去。

宁洋克市区，单神公园会所。

一辆黑色加长轿车驶入这家秦劳投资的私密会所，停在贵宾专用出口，罗思在助理林立的搀扶下艰难下车，然后乘轮椅进入全会所最高端的房间。

罗思和秦劳单独见面，肯定是载入宁洋克科技和商业史册的大事，不过介于双方探讨的话题敏感，这次见面选在了非常私密的地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罗总，有失远迎，您这是？……”秦劳看到轮椅上的罗思有些意外。

“最近腿不太舒服，不好意思失态了。”罗思不打算向任何人透露渐冻症的事情。

“您注意身体。”秦劳客气的安排竞争对手上座。

作为大人物，又是死敌般的存在，他们的对话少不了各种绕圈子和假客套，从天文地理聊到行业动态，终于在涉及金融圈的时候，罗思寻觅到了话题契机。

“秦总有没有觉得，金融圈有些公司的实力超乎想象？”

“做投资总是虚虚实实，必然有咱们不完全了解的。”秦劳秒懂了罗思的意思。

“以前如果说一家公司能连续多次收购我们鹰龙股权，我肯定是不信的，”罗思顿了一下，“如果这家公司也能买下劳甘的很多股权，那就难免让人惊奇了。”

“罗总想说的，是艾而投资吧？”秦劳决定接下这个话题。

“秦总大智慧，艾而对鹰龙和劳甘每次买入时机都非常相似，您有没有觉得这事不太正常？”

“要说最不正常的，我觉得是他们的资金实力，”秦劳眼神中像藏了一把刀，“虽然宁洋克卧虎藏龙，但有金融公司敢这样强行收购，我确实是没想到。”

“那您有没有觉得，咱们好像都掉进了它做的局里？”罗思终于点破玄机。

“对劳甘和鹰龙同时做局，这勇气够大的，”秦劳眼神里的刀转了一圈，却没像罗思想象中那般对外挥舞，而是落回到眼前的桌上，“所以我怀疑它不是单兵作战。”

罗思心中一凉，看来秦劳怀疑艾而和鹰龙私下联合，因为有能力且有意愿干掉劳甘智造的，宁洋克可能只有鹰龙互联一家，背靠鹰龙，艾而投资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我觉得秦总多虑了，”罗思希望打消他的这个念头，“鹰龙也是这个局的受害者。”

“是不是真正的受害者，还要走到最后一步才能看懂，”鹰龙和劳甘股价总是此起彼伏，有些时候劳甘焦头烂额而鹰龙却高歌猛进，所以秦劳的怀疑也不是毫无道理，“前面的起起伏伏都是过场，最终的落脚点谁知道呢？”

“咱们这么多年了，都是凭实力在竞争，没必要跟金融公司搞这种脏玩法吧。”罗思对秦劳的揣测有些不满。

“如果说全凭实力，那为什么打击我们劳甘产品的那些科技公司，全部都有鹰龙投资的背景，而那些发我们负面消息的媒体，多数又都是鹰龙常年投放的合作伙伴？”秦劳拿出的事实证据令罗思无话可说，虽然劳甘也用类似的方式进攻鹰龙。

“咱们如果继续这么互相猜忌，艾而投资会进一步动作，直到慢慢把咱们的股权都吞噬掉，宁洋克的科技储备就会都掌握在他们手里。”罗思感觉一晚上的话白聊了。

“这种事情，只靠说很难感受到诚意。”秦劳没有主动停战的意思，也不轻易相信罗思的口头建议。

双方不欢而散。

东曙客邻，布鲁史特技校附近。

因为路途遥远，马尼从饭馆出来打车直奔学校方向，而孟蜜则打了另一辆车跟在后面，她无比好奇究竟是多大的阴谋，才能让这个男人从狐狸精眼前果断抽身。

他们都没留意到，背后还有第三辆车一路悄悄跟了过来。

技校附近的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出租车司机不愿开进去，马尼别无选择只能在大路尽头下车，后面跟着的一女一男也相继下车。

距离技校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清冷的月色洒下来，道路两旁的植物在寒冬里似乎都没了生机，但想到夏好的样子，马尼内心就像沐浴在昔日春天的温暖里。走过一段熟悉的路，去见一个熟悉的人，他的步伐不自觉变得轻盈而欢快。

“哑巴！”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