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的滋味,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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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是个天生的生活美学家。

蒋勋说:“我们不要忘记‘尝试’的‘尝’,就是品尝的‘尝’,所以,人生的滋味、生命的滋味是可以去品尝的,如果你对各种食物都有一种品尝之心,那么,你口腔里的滋味将会是非常丰富的,也会留下人生非常美好的记忆。

每当喝鸡汤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外婆炖的鸡汤。

那才是真正的炖鸡汤。

以前的农村,大家日子都过得很紧巴,每家每户都会养几只鸡,养着下蛋,养着逢年过节时用。那时特别盼望过节日,除了过年,重阳节是另一个我最喜欢的节日。因为只有在那时,才能喝到外婆炖的鲜美的鸡汤。

要喝到一碗鲜美的鸡汤,需等待一整天的时间。那天早上,外婆早早就从鸡笼里抓出两三只大鸡备用。烧水,宰杀,去毛,处理内脏,把那两三只鸡整饬干净,需要很长的时间。做这些事情,外婆是不需要别人帮忙的,她说,别人的帮忙只会给她添乱。

鸡身处理干净了,外婆再拿出早就买好的猪瘦肉,先切成细细的块,然后慢慢地剁,直到剁成粉粉的团,再放进盆子里,打一个鸡蛋下去,用筷子缓缓的搅,搅成糯糯的团。用汤勺把肉团团出一个个小小的丸子,把那些丸子平均分配放进鸡肚子里,再放进去几片人参、当归什么的,接着把鸡肚子的口子封住,放在一边待炖。这些工作做完,一个上午也过去了。

午饭后,外婆马上生火炉,把两三个火炉同时烧热,拿来大瓦片,放在火炉上面加热,再在瓦片上放进一大把粗盐,四散放开。等待盐煎热的同时,外婆把早上准备好的鸡放进砂锅里,每个砂锅放一只鸡,盖上盖子封紧(注意,不用加水),再把砂锅放在瓦片上,炖煮开始了。外婆说,那叫隔火炖,要文火慢炖,炖出来的鸡汤才是最鲜美的。

外婆守在火炉旁,加加炭火,补补衣服。我们围在外婆身边,盯盯火炉,讲讲故事,更多的是问外婆“好了吗”。外婆总是微笑着说:“不急,不急,需要一个下午呢,晚上你们都有的吃。”当砂锅一层层冒出热气的时候,所有小孩的馋虫都被勾引出来了。那叫一个香啊,鸡肉的香味,混合着人参当归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屋子。每个小孩,眼睛都盯着砂锅,嘴里使劲地咽着口水,“外婆,好了吗”的询问声不绝于耳。猴急的甚至都忍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揭锅盖。外婆的小棍子总是恰到好处的伸出来,让大家伙不敢再轻举妄动。

等啊等,一个漫长的下午终于过去了,外婆终于不再往炉里加炭火了。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碗筷,围在火炉旁,眼巴巴地望着,等着外婆揭锅。外婆不疾不徐的准备着晚饭,安慰着我们说,大家都有份,等你们爸妈干活回来就可以吃了。

父母终于回来了。外婆也把砂锅都端上了饭桌。外婆叫我们先吃米饭,没吃米饭的人不准喝鸡汤吃鸡肉。外婆说,你们都等了一下午,没先吃米饭的话,一碗鸡汤三口两口就下肚,哪能吃出汤的鲜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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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揭锅了!砂锅盖一掀开,浓浓的鸡汤香立刻飘满了整个屋子,外婆帮我们把鸡汤一碗一碗的盛好。我们端着碗,用小汤勺舀着,细细品,慢慢尝,那个香味,那个美味,萦绕于唇齿间,蔓延到心里,是那样的快乐,是那样的满足。以至于,自外婆后,世间再无美鸡汤。

我是多么怀念外婆的鸡汤啊!

蒋勋说:“美应该是一种生命的从容,是生命中的一种悠闲,是生命的一种豁达。”

我的外婆,就是这样的生活美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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