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的耕堂文录之《澹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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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有个流行词,淡定。社交场合上很受捧用。气氛燥了,有人掷出"淡定",双方就一笑云淡了;气氛压抑了,有人调侃"淡定",场面就哄笑风月了。看这本《澹定集》才知这“淡定”的本字,即为“澹定"。孙犁在本集《后记》中写明集名"澹定"见于王夫之的《楚辞通释》。我上网搜了,原句为:“忠贞之士,处无可如何之世,置心澹定”。又见,有摘《清史稿 》句子有:“大抵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

哈哈,澹定是典籍里夸忠贞之士与君子的用词,心志清明格调高远的孙犁当然会喜欢。他喜欢的是"澹定",而不是我们现下流行的"淡定",更不会是某些场面上某种人乐于调侃胡搞的"蛋定"。也是奇了怪了,现下的人们,无论什么层面的人,无论什么场合,好像都不愿庄严、郑重,也不愿亲切、温和,却都乐于调侃、嘻笑。我有次参加一个名家,年近古稀的名摄影家的座谈会,郑重地提了个自以为严肃的问题,却被他一句调侃就狗带了,全场哄笑。好吧,狗带一词也是调侃。郑重不利于轻松的生活和学术的交流。

《澹定集》里尽见严肃的文学艺术的交流。

《答吴泰昌问》的回答里畅谈文学艺术,力主人道主义,倡导文学理想,对自己的经历和作品唠家常。《读作品记》的二到六篇,从刘心武、刘绍棠、林斤澜、宗璞、舒群、李准等人的小说作品说起,如石子击水,漫谈小说创作,涉及师承与创新、语言风格、谋篇布局、主观抒情与客观描述,外国文学对民族作家的影响,现实生活对文学形式的影响等,文学观点清晰明朗,没玄虚。应约而写的各类序言、发言、杂谈等真诚简意,没架子。诚如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一样,"我的作品,从同情和悲悯开始……在创作中,我倾诉了心中的郁积,倾注了真诚的感情,说出了真心的话。"

我身边如有志于当作家的年轻人,我肯定会热诚地推荐他去细读深读久读这本《澹定集》的。只不知他肯不肯相信我。

孙犁在《后记》中坦言很喜欢"澹定"这两个字,还请人刻了一方图章,也坦言个人体会"凡是文人用什么词句作为格言,作为斋名,作为别号,他的个性,他的素质,他的习惯,大概都是和他要借以修身进德的这个词句,正相反的。他希望做到这样,但在很大程度上,不一定做得到。"

就凭这段话,我认为孙犁就是个心理学家。心理学并不玄乎,只要愿意像孙犁这样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心理学专家。可惜的是,好像人们都羞于或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宁愿向外去寻求不知所云的。那些受追捧的心灵鸡汤就有这种作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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