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是那条路,山还是那座山,如今石路变成了水泥路,山依旧保持原貌。
2018年4月5日,清明节的早晨,天色灰暗,乘着凉风,再次重回故土的怀抱,一座座群山相连,像迎宾一样精神焕发、气质脱俗。沿着弯弯曲曲的水泥路进发,上坡,下坡,二十间瓦房和平房渐渐映入眼帘,互相紧挨,显得特别的“小家子气。”
当时,居住在这个偏远小村庄的人们的梦想不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一看。”,而是垂涎眼前的风景——春天的大山。
若想知道春天来没来,村子里的人们第一个判断的方法,就是放眼瞧一瞧山上的树木有没有抽枝发芽,因为村庄被高大的群山环绕,所以一开门就可以见到山上宜人的景色。
一场春雨,瞬间唤醒了大地万物,随处可见的绿意盎然和勃勃生机。伴着微凉的风,温煦的阳光,一弯彩虹的隐现,有些忙里偷闲的老人饮一口淡茶,斜倚门口欣赏层林尽染的山林景象。接受春雨洗礼的大山,绿油油得发亮,沾上几滴雨珠,眼神好的人,惊讶地喊叫,误以为山中掉落了金子。小鸟呢喃,从山林中“嗖”地一下飞脱,敞开小嗓子,疯狂地歌唱;小松鼠这窜一窜,那跳一跳,希冀大树快快开花,然后结满累累果石;家中慵懒的小猫咪在后院找了块空地,晒晒太阳,不停地左右打滚,眯眼,打个哈欠,完毕,尾巴一蜷,身子一缩,安心地呼呼大睡。下午,小猫咪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后山,傍晚,又慢条斯理地归来。相比,性子顽劣的大黄狗,只会瞎嚷嚷,永远没有男子气概一样的胆量走进后山里。不过,后山有些树木开花的时候,大黄狗倒异常的积极,乖乖地跟在几个小孩的屁股后面,进击山林,寻花、摘花。
春天,完美地展示了大山最诱人的一面。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每每踩着磕磕绊绊的石路去上学,途中,似有若无的一股灯笼花香扑鼻而来,风一吹,浓烈呛鼻。其实,各种花的花香数不胜数,我仅仅认识灯笼花,想一想挺惋惜。
呼吸清新的空气,肺感觉顺畅又舒服。趁着祭祀的间隙,站立高处的我,眺望对面的几座大山,二十几年依旧如此,青翠欲滴。山边飘悬几缕薄薄的雾气,配上四月灰蒙蒙的天空,使人身临幻境。雾是大山独特的魅力,有几次,一大早打开门,大雾浓稠成一锅粥,伸手不见五指,山林掩埋其中,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们无奈地学“盲人摸象”故事中的四个盲人,全凭感觉走去学校。
待红彤彤的太阳缓缓升入东方,大雾渐渐退散,一座座大山展露了清晰的面貌。这时,东一块,西一团的云雾尚未甘心地离去,或形如仙女的袖带轻飘飘地游行,或神似蓬蓬松松的棉花糖安安静静地卧躺不动,或萦绕而成一个大项圈,套住山的顶端,与山林融合一体,形成了一幅“山中有雾,雾中有山”的画卷。
春不仅赠予了大山青色的衣裙,同时也恩惠了村民汩汩流动的泉水,急速地从山林大大小小的洞口喷薄而出,冰凉又清冽。夜晚,皎洁的月亮普照大地,幽静的后山,树林跳跃着粼粼的波光,耳朵依稀可以听见泉水小心翼翼流动的声音。颇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韵味。
山林中习惯隐居生活的猴子,不食人间烟火,它们神秘地生存、繁衍。老一辈的人可能亲眼见过,因为他们总指着郁郁葱葱的树林说,“那山有猴子。”
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下午太阳落山,走在路上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注意山上的动静,偶尔几只耐不住寂寞的小猴子,会选择一座最严峻的高山,光明正大地在一棵大树上荡秋千,发出“唧唧”的欢叫声。
掌握了猴子活动的规律,每年的春天,一到放晚学,我和村里的小孩子便急不可耐地奔向回家的小石路,仰头瞪着眼睛搜索山上密密麻麻的林间,直至眼睛酸痛,也没有看见猴子的身影。所以,儿时不经意亲眼目睹一两次大山的猴子后,现在想起来心仍然沸腾。
村民,上街靠双腿,喝水靠雨水,烧火煮饭靠大山,村民离不开大山,大山也离不开村民。大山是村民的守护天使,二十年风雨不动摇,即使它的肚子被无情地被炸开一个又一个大坑,看着人们掏出满满一辆大卡车的矿石,大山毫无怨言,它知道村民这么做是迫于无奈。
随着岁月的流逝,村庄开始悄悄地发生变化,道路平坦了,家家户户都买了摩托车,用煤气代替了木柴,老电视机换上了彩色电视机,白炽灯高高挂墙上,电风扇呼啦呼啦转……渐渐地,村民陆陆续续搬迁,到更加便利繁华的地方安家。村子荒废了,河水干涸了,只有田地里刚刚探出小脑袋的玉米苗陪伴家乡的山,大风呼响,树林里的叶子沙沙作响,像弹一首优美灵动的钢琴曲。
离开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路上遇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满脸皱纹,背佝偻,她眯眼对我笑,露出了几颗金门牙,沙哑地叫了我的小名,着实把我吓了一掉。出于礼貌,姐姐和老妇人面对面站着闲聊,我在一旁倾听,姐姐问老妇人:
“怎么不坐车回来?”
“路不远。”老妇人回答很简单,姐姐还想说什么,却没开口。老妇人又补充了一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看!又是春天,这里的山都没有变,树木一年比一年茂盛。”
跟老妇人道了别,我的步伐突然轻松了起来,合上眼感受风从山林中吹来,灯笼的花香、小猴子的欢叫声、汩汩流动的泉水……全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