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父亲爱我,他用尽自己的一生,直到最后一刻,都用来成就我,这也许跟世俗的爱不一样——事实上世俗的爱也不少,比如说嘘寒问暖啦,照顾我们饮食啦,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啦,而我今天要写的,是精神上的爱,一种除了我自己,旁人可能无法理解的爱。
时间退回到2013年5月,父亲骨痛入院,怀疑是癌病骨转移。有一天他把我叫去,心情沉重地跟我说,不要瞒我,我看到了医生的报告。我哭了,内心充满了各种挣扎,我忍着泪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噩耗。事实上,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就踏上寻求解脱之路——这是我接受父亲的爱的时刻,从那时候开始,直到现在他已逝去,与我不在一个空间里,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爱,来自生命的真如本性之爱,就如光华四溢阳光普照,从不停止也永不凋零。
现在回顾起来,我的成长就一直和死亡这个话题分不开。我的一切都围绕这个主题。
2015年元旦,因为父亲的医生说,药效减弱,需化疗或者放疗。我们因不想放化疗而选择停药。
在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低落悲伤之时,我经朋友介绍去了南山寺。在佛堂里,跟着师父绕佛的时候,一抬脚,一开口,眼泪就直直往下掉。好像多少委屈佛都知道,多少(万)年的创伤都可以疗愈。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了,我跟佛有不可解的缘分。
这一趟南山寺,是父亲送我的无数大礼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它树立起我对佛法的信心,因为我在这里有着无法言说的感应。
事后父亲复检说,指标一切正常——停药后无故多出来的两年健康日子,就算是佛法不可思议了吧。
2016年8月,父亲开始觉得有复发的迹象。我就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单独出游。内心充满了恐惧地,在昆明出发前才随便在手机上选了一个客栈。随缘在客栈结识了朋友之后,就到了梅里。在梅里想要进藏——奇迹般地,我竟然敢跟陌生人搭讪,请求他们帮助而实现了这个梦想!
9月中旬父亲复发住院,选用了新药。12月我写下一首诗,致死亡。我强烈地觉得我想要活出自己没有活过的那个部分——一个作为女人的部分。向死而生?也许吧,也许那个时候,我就是想要和解,想要跟任何人和解,尤其是男人,尤其是和我曾经有过冲突的男人。
在我不理解业力这个词语的时候,我开始了这趟旅程。或者这么说吧,这趟旅程开始了之后,我深深感受到业力和习性的推动下,我走入了一段灵魂之旅。
灵魂的功课不是佛教用语,不过也没关系,我只是引用这个概念。不看不知道,我的灵魂(第七识)有那么多的执着!我以为我要活出自己,没想到我只是活出了自己的习性!
习性是什么?贪:他人的注意力。嗔:他人的所有。痴:忘却自己的真如本性。
大家不是都这样吗?我这样也没有什么错,反而跟大家一样呢!——然而我常常有一个声音在背后告诉我,这些习性,一定可以被超越,这些痛苦:自卑、嫉妒、渴求关注、渴求可定、沮丧、自我封闭……一定可以被转化和超越!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的是:随着这些痛苦的到来,我的心灵也在打开!我越来越沉入一种人性的脆弱,恐惧和挣扎——伴随着对他人认可的极度渴求(贪、嗔),我游离在痴与清醒的状态——诚实一点地说,痴是99%,醒(知道自己真如本性)只有1%。
今年开始,我更加疯狂地堕入一个自己编织的故事中,强烈的贪欲以及强烈的嗔恨使我完全迷失。父亲这个时候也状态不好,就在我刚刚从欲望里面窥见真相的时候,第二天,父亲就住院了。
父亲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成就我的。这段时间以来,我跟佛法越来越亲近,心灵也越来越敞开。我一边追求超越也一边拥抱真实,哭着面对自己的恐惧、焦虑——最终又在父亲最后的一段旅程中,看到了这一切的转化和超越:一切都是安全的,包括死亡!
在我看来,父亲对我的爱,远远超越了世俗。他是我的佛菩萨,一心渡我。
回想,谁不是我的佛菩萨呢?那个让我看到自己一切欲望执着的男人,何尝不是我的佛菩萨?那些引发我嫉妒的女人,何尝不是我的佛菩萨?一切的一切,都是佛都是我,无分无别啊……
值此父亲节,感悟到父爱如山。他用自己的一切成就我。
他让我到达这里——我就是所有——上及空性,下及万有。一心变现,即心是佛。
此时内心满是感恩!世间有满满温情,出世间,满满温情就是我。一切敌对、一切分别皆消失了……
这就是真正的和解,它本来就存在着,无需费力找寻。本来我们就是一体的,从来就不曾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