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领巾

剧照《猎场》

明媚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五星红旗随风飘扬,下面站立着一排排小学生,今天是个好日子,期末公布成绩的日子,也是颁奖的时刻。

晓舟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成为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站在人群中,身板挺得笔直,对着五星红旗,唱着国歌,期待期末成绩能够进前三,妈妈说了,如果考了前三名,带他去游乐园玩,他期待了好久。

校长和主任在上面轮流讲话,鼓励学生,在接下来的寒假,在家要听话,记得写作业等等,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要颁奖了。

看着上台的同学喜气洋洋,校长亲自颁发奖状,并且给他们系上新的红领巾,晓舟在下面看得热血沸腾,他也好想要一条红领巾,接受老师和同学的掌声,等来等去,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看着拿到奖状的同学雄赳赳气昂昂走下台,他知道,颁奖结束了,他没有进前三,意味着游乐园去不成了,他很难过。

回到班级,坐在座位上,班主任一如既往的亲切,对着他们说着勉励的话语,没有拿到年级前三的不要灰心,继续努力,加油。

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地在讲台上讲话,晓舟已经飘向很远,直直望向窗外,开始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他想起校门口有家小超市,好像卖红领巾,还有奖状。

说干就干,午休时,悄悄跑出校门,买了一条红领巾,一张奖状,藏在书包了,放学到家,把红领巾和奖状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爸爸妈妈激动地把他抱在怀中,亲了又亲,他有些心虚,直到妈妈宣布明天带他去游乐园,那点心虚被冲淡,甜甜睡了一个好觉。

剧照《猎场》

次日,穿上崭新的衣衫,和爸爸妈妈手牵手去到了游乐园,可能妈妈太过于开心,想要炫耀一番,一定要他系上那条红领巾,他无法,只能遵从。

玩得正开心时,他们遇到了校长,校长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骑在旋转木马上,咯咯直笑,校长像无数父亲那样温和慈爱。

妈妈看到校长很是开心,拉着他和校长攀谈,还不停地说感谢,看着校长有点迷茫的眼神说道,“校长您不记得了吗,我儿子晓舟,全校第三名,昨天还是您亲手给他系的红领巾”。

晓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虽然只有六岁半,但羞耻心还是有的,站在那里,微微颤抖,他不知道,校长如何看他,应该是鄙夷的吧,对于他这种撒谎的行为,是不是要直接戳穿,拿起大喇叭,让整个游乐园的人都知道。

沉默了几秒钟,校长露出微笑,“您好,晓舟妈妈,晓舟是个好孩子,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看向晓舟,满脸带笑,没有鄙夷,没有嘲讽,而是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玩,注意安全,丝毫没有提及他说谎的事情。

整个寒假 ,晓舟过得很是忐忑,收起玩心,坐在课桌前认真做作业,还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每天都要问一句,“妈妈,老师有联系过你吗”?

剧照《猎场》

假期一晃而过,晓舟坐在教室里,他害怕班主任发现,更害怕同学知道,用异样的眼神看他,那样他真的无地自处了。

等来等去,等到校长找他谈话,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想要祈求校长不要点名批评,他会改的,结果校长没有训斥他,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告诉他撒谎是不对的,并且承诺会为他保密,他立下军令,从此不带这条红领巾,直到拿到年纪前三。

晓舟更加刻苦了,他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他努力,其他同学也在努力,他不服输,他一定要拿到,终于在五年级期末考试拿到年级第一名,他没想到校长日理万机,还记得这么一个小小的承诺,亲手给他系上红领巾,还把他珍藏的那只钢笔送给了他。

那一天,像是踩在云彩上,是他最开心的时刻,十一岁的少年感受到了荣誉的分量,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他没有去游乐场,而是央求妈妈给他买了一部手机,把他最感动的时刻记录了下来。

年纪渐渐长大,一晃过去了二十年,他早已从小少年变成大人,即将为人父,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过不了几年,他会像无数父亲那样,把孩子送入校园,读书明理,期待他的孩子会像他一样幸运,遇到像校长一样的老师。

剧照《猎场》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公司出事了,或者说是他出事了,他的稿子被退了回来,有人举报他剽窃,有人证,有物证,有时间,有地点。

老板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同事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没有人听他解释,这样的时刻,他不期待有人站出来,不落井下石,就是善良了。

他拿着一个月不休不眠画出来的稿子,茫然无措,从业十年了,一路上有汗水,有泪水,也算顺风顺水,大小奖拿了无数,三十一岁的年纪,在行业里还是青涩的。

拿着酒杯,一杯又一杯灌进肚子,晓舟没有任何办法洗刷冤屈,这就是职场,没有人情可讲,老板也可能不在乎真相,身在高位,保住公司利益,名誉是第一位的,什么公司是家,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家都散了,还要家里的人干嘛。

求爷爷告奶奶,无人应答,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剽窃事件一旦发酵,不仅仅是失业那么简单,他在行业里可能混不下去,还有可能有牢狱之灾,怎么办,孩子还未出生,父母,妻子又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走到曾经的小学,天气明朗,是个好天气,五星红旗随风飘扬,一排小学生穿着校服,神情严肃,注视国旗。

校长还是曾经的校长,只是两鬓长满白发,从三十多岁变成了将近六十岁的老头,晓舟一眼认出了他,校长也认出了晓舟,谁让晓舟是特殊的那一个。

晓舟看着校长讲话,颁奖,最后,校长拿出一条崭新的红领巾,给他系上,拍拍他的肩膀,笑容依旧温和,“小舟,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放弃,加油”。

校长的话语一如既往,朴实无华,给他力量,是呀,当年他才六岁多,撒谎被发现,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讲,不亚于天塌地陷的大事,都能挺过来,并且用了五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为何长大了,就怕了呢。

剧照《猎场》

一改往日的颓废,刮了胡子,理了头发,穿上西装,他还是那个设计天才,人们口中说的精英,他没有剽窃,他无愧于心。

走进会议室,反驳公司高层对他的质疑,拒绝当众道歉的提议,他没有错,一轮又一轮的会议下来,他没有赢,没有奇迹发生。

一大摞的证书,奖杯,还怕吃不上饭吗,离开了服务十年的公司,很快被对另一家公司录取,可能是他一柜子的奖杯闪瞎了新东家的眼,给他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为他摇旗呐喊。

半年下来,他胜诉了,前东家唉声叹气,再次抛出橄榄枝,他没有心动 ,有的只是唏嘘,他懂,是他曾经太高调,太年轻,不懂江湖规矩,失了做员工的本分,盖过了老板的风光。

唉,身在职场,“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是有道理的,新东家是个心胸宽广的老板,年轻,有魄力,竟然邀他做股东,虽然只有百分之一的股份,好歹让他有了归属感。

一年来的起起落落,像是过山车,比他前三十一年过得都要惊心动魄,精彩,看向系在手腕处出的红领巾,他笑了,他想,他应该是被温柔以待的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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