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连上“302_Home”这个WiFi的瞬间，林晚的后颈像被一根冰冷的针扎了一下。她刚搬进这栋老旧的筒子楼不到一周，302是隔壁，她记得清楚，那户住着一对早出晚归的年轻夫妻，她甚至没和他们打过照面。她的WiFi列表里，除了自己设置的“304_Lin”，其他都是带锁的陌生信号。这个“302_Home”昨天还没有。
可能是邻居刚装的吧？她试图安慰自己，手指却有些发僵。这栋楼的隔音不好，夜深人静时，能听见隔壁模糊的电视声，甚至水管的呜咽。但一个WiFi信号，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列表里，甚至不需要密码就自动连接上了，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独居的谨慎让她立刻忽略了该网络，手指划掉通知，心底那点不安却像墨汁滴入清水，缓缓晕开。她走到门边，又一次检查门锁。老式的暗锁，锁舌牢固地嵌在锁眼里。这还不够。她费力地把那张沉重的实木餐椅搬过来，椅背倾斜着，死死抵住门把手。完成这个每晚睡前的固定动作，她才能稍微喘口气。
大学毕业，留在举目无亲的城市，找到这份勉强糊口的工作，租下这个价格低廉的一居室，她以为开始了独立生活。可这种时刻，孤独感裹挟着莫名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廉价的窗帘缝隙刺醒林晚。她揉着惺忪睡眼走到客厅，准备做早餐，脚步猛地顿住。
那张本该死死抵着房门的实木餐椅，此刻端端正正地摆在餐桌旁，仿佛从未被移动过。
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她冲回卧室门口，锁舌完好，门框没有撬痕。她猛地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隔壁301传来小孩的哭闹声。
是梦游？她从不梦游。是记错了？昨晚明明搬了椅子，那沉重的触感还残留掌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给房东发了条措辞谨慎的信息，询问门锁是否有问题，或者以前是否有过异常。房东回复很快，说门锁去年才换过，绝对安全，让她放心。
林晚无法放心。当晚，她更加仔细地反锁，再次用椅子抵死门把手，甚至还在门把手上悄悄挂了一个轻巧的铃铛。她几乎一夜未眠，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后半夜实在撑不住，迷糊过去。
清晨，铃铛安静地垂着，椅子依旧回到了餐桌旁。
恐惧像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她不敢告诉同事，怕被当成神经过敏。也不敢报警，无凭无据，警察会信吗？
第四天，她网购的微型摄像头到了。指甲盖大小，伪装成电源适配器的样子，被她插在卧室墙角的插座上，正对着房门和床的方向。她需要证据，需要亲眼看看，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装好摄像头，设置好移动侦测录像，她像完成了一场盛大的仪式，精疲力尽。当晚，她依旧重复了反锁和抵门板的动作，然后躺上床，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摄像头监控的界面。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楼板的吱呀，水管的气泡音，甚至自己的心跳，都像擂鼓。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模糊。
她是被手机低电量的提示音惊醒的。天已微亮。她第一时间看向门口——椅子，果然又回到了原位。
心脏狂跳，手指颤抖地点开手机里连接摄像头的APP。存储空间里，果然有一个标记为凌晨三点十五分开始的视频文件，时长三十七分钟。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播放。
画面是夜视模式的幽绿色。她的卧室，房门紧闭，椅子稳稳地抵着。时间戳无声地跳动。凌晨三点十四分，一切如常。她能看到床上自己模糊的隆起的身影。
三点十五分整。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声音，没有光线。那扇被她反锁、被椅子抵死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林晚的呼吸停滞了。
缝隙扩大，一个模糊的、比周围环境更深的黑影侧身滑了进来。黑影的动作极其轻柔，没有碰到椅子，那椅子在他/她进入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动，无声地挪开了一点。
黑影停在门口，面朝床的方向，似乎在适应黑暗，又像是在观察。然后，他/她开始移动，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径直来到床边。
镜头只能拍到黑影的背部轮廓，分辨不出男女，也看不清衣着。他/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床边，低着头，看着熟睡中的林晚。
一分钟，两分钟……视频的时间戳冷静地跳动着。整整十分钟，黑影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又像一个评估猎物的掠食者。
林晚看着屏幕里那个毫无防备、深陷睡眠的自己，和床边那道诡异的黑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
终于，黑影动了一下，似乎微微偏了偏头。然后，他/她缓缓抬起一只手，伸向枕头的方向。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那只手在距离她的头部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悬在空中，片刻后，又缓缓放下。
黑影转过身，依旧用那种轻柔得不可思议的步伐，走向门口，侧身滑出。房门被轻轻带上。紧接着，画面里，那把被挪开的椅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又慢慢地、无声地回到了抵住门把手的位置。
视频结束。
林晚瘫坐在床上，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不是幻觉，不是梦游！真的有人！每晚进入她的房间！
她几乎是滚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出门，跑到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才感觉找回了一点安全感。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两名警察很快赶到她的出租屋。她语无伦次地讲述，给他们看手机里的视频。年长些的警察眉头紧锁，年轻的那个则仔细检查了门锁，又里里外外查看了窗户。
“林小姐，”年长警察看完视频，表情严肃，“你确定视频没有处理过？”
“没有！绝对没有！”林晚急切地保证。
年轻警察检查完，汇报结果：“王哥，门锁没有任何技术或暴力开启的痕迹，窗户扣锁完好，阳台也没有攀爬可能。室内……除了林小姐的，没有提取到其他有效的陌生指纹或脚印。”
“不可能！”林晚尖叫起来，“视频你们也看到了！他进来了！”
“视频我们看到了，”王警官试图让她冷静，“画面很模糊，无法识别身份。关键是，门锁完好，他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从视频看，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林晚头上。是啊，他什么也没偷，什么也没破坏，甚至……没有触碰她。他只是站在那里，看了她十分钟。
这比直接的伤害更令人毛骨悚然。
警察做了笔录，表示会加强附近巡逻，让她更换门锁，注意安全，有情况立刻报警。但他们离开时，林晚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同样的潜台词——证据不足，门锁无损，无法立案。
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将她淹没。她不敢回那个房间，在便利店的休息区坐到了天黑。最后，是闺蜜打来电话，听她带着哭腔说完，强硬地要求她立刻过去借住。
在闺蜜家，林晚洗了个热水澡，情绪稍微稳定。她拿出手机，想看看白天拍下的门锁细节，指尖却无意中划到了手机相册。
她很少拍照，相册里大多是工作截图和随手拍的风景。她习惯性地往下滑动，想找今天拍的门锁照片。
突然，她的动作僵住了。
相册列表里，夹杂在几张前几天拍摄的窗外夕阳的照片中，有一张缩略图，明显是在室内拍摄的，光线昏暗，构图中心是……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颤抖着点开那张照片。
照片是在夜间模式下拍摄的，画质粗糙，带着噪点。画面里，是她自己！
她侧躺着，深陷在枕头里，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处于深度睡眠状态。拍摄的角度，是近乎俯视的正面特写，光线来源似乎是……手机本身的屏幕光？微弱地照亮了她局部脸颊和散落在枕边的头发。
而最让她浑身血液冻结的是——
这个拍摄角度，这个近乎垂直俯拍的角度，分明是来自她的床头，来自她平时放置手机充电的位置！
可是，她睡觉前，明明习惯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因为她听说手机放床头有辐射！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显示是前天凌晨，三点零二分。
就在那个黑影站在她床边的同一时间段。
林晚死死盯着照片里熟睡的自己，盯着那个来自她床头、本不该有手机存在的拍摄视角，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缓缓缠住了她的意识——
那个每晚悄无声息进入她房间，站在床边凝视她十分钟，甚至用她床头的手机拍下她睡颜的……
真的，是“外人”吗？
她猛地想起摄像头视频里，那个黑影抬起又放下的手。那不是放弃触碰她。
那或许是在……操作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