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
姓名:杨琇
字:倩玉
号:无
父:不详
母:沈氏
籍贯:浙江钱塘(今杭州)
属相:鼠
才艺:诗词
出生:顺治五年(1648年)
卒年:康熙八年(1669年)
终年:21岁
死因:病逝
婚姻状况:已婚
丈夫:沈丰垣(字遹声)
诗词集:《远山遗稿》
今存词:9首
词作特点:缠绵婉约
代表评价:饶有风致,不让前人,阅诗即知丰逸。——王端淑(清)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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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懵懂的恋情
二、为表妹迁居
三、再度重相逢
四、摘朵花儿戴
五、浪漫的私奔
六、卖到旗人家
七、聪明的装疯
八、众筹巧营救
九、恨不身化石
十、难得有情人
序
梅花如不经苦寒,怎来扑鼻的芬芳?同样,古代女子若没有惊世骇俗的勇气,又哪会有惊天动地的爱情?
话虽这样说,但世俗毕竟难逃。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礼教就如同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不知阻绝了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他们最单纯的愿望与最美好的情思。
今天要介绍的这位写词的女子,与其说她是位才女,真不如说她是一位痴情的奇女子。在她还没有正式登场之前,我想我得先给她,点一个赞吧。
要知道,在她生活的年代里,女性的言行、思想,乃至婚姻皆被禁锢。然而,她这样一个被裹着小脚的弱女子,却能凭借自己莫大的勇气与强烈的反抗精神,为追求个人婚姻的自由,竟敢于同封建礼教作斗争。
光凭这一点,无疑她就是那个时代中女性的先行者。
她短暂的生命里,却有着传奇般的人生经历。那么,这个在三百多年前就如此叛逆的女子,究竟会是谁呢?
一、懵懂的恋情
王端淑在《名媛诗纬初编》的书中称她为“杨倩玉”,袁枚在《随园诗话》中称之为“杨大姑”,而王士禛在《香祖笔记》中记载她名为“王倩玉”。只有
厉鹗在《东城杂记》中才道出了她的真实姓名:“女郎杨琇,字倩玉,家东城之羊市。明慧娟靓,雅善篇咏。”
是的,此女名叫杨琇,字倩玉,小名“秀姑”。因居住在浙江杭州城东羊市,少有诗名,故又称之为“羊市女子”。
王士禛之所以说她姓王,那完全是出于避讳的缘故。他考虑到杨琇当年的私奔之事,再怎么着也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因此,他才在文章中故意将她易姓为“王”。王士禛对于杨琇的才华,还是非常认可和倾慕的,说她“貌甚美而工诗词,虽淫奔失行,其才慧亦尤物也。”
杨琇出生在一个谈不上富裕,也不算贫穷的这么一个家庭。她从小就格外聪颖,读书一目十行。其父是前朝的一个秀才,在科举考试中屡屡下第。清人入关后,杨父依靠祖上的一些积蓄聊以度日,不幸在杨琇九岁那年郁郁而终了。
她的母亲沈氏,出自书香门第,是一位知书达礼的传统女性。杨琇后来的诗词日益精湛,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母亲对她从小的督课与教导。
杨琇上面有一个哥哥,名叫杨璒,早已成婚。她有一位表哥叫沈丰垣(字遹声),这是一位很关键的历史人物,此人将会贯穿我要写的整篇文章。如果你对清朝的诗词有所了解的话,那么说起沈丰垣这个名字,就应该不会感到陌生的。
沈丰垣是一位大才子,他的词作在清词史上与宋征舆、顾贞观、王士禛、钱芳标、彭孙遹、纳兰容若这六个人齐名,后被誉为“清词前七家”。沈丰垣年少时,曾学词于韵学家——沈谦。他除了与沈谦友善,还与当时著名的戏曲家洪升,以及袁枚的爷爷袁錡交友也十分的密切。
康熙十一年(1672年) ,沈丰垣与陆进、吴仪一、张台柱、俞世彪等人还组成了“西泠词社” ,经常和这些文人在一起诗词唱和。徐珂在《清俾类钞》的书中称沈丰垣:“其词柔丽,源出于秦淮海、贺方回。”厉鹗在《东城杂记》中也赞他:“缠绵处似柳屯田,清稳处似赵仙源,虽古人无以过之也!”由此可见,沈丰垣在清初词坛的地位。
沈丰垣是杨琇母亲沈氏的亲侄儿,他与杨琇之间的关系,等同于贾宝玉和林黛玉,因为两人既是表兄妹,又是恋人关系。
沈丰垣小时经常随父母来到杨家串门,沈氏也带着小杨琇时不时地去表哥家来个亲戚走动的。所以说,杨琇和沈丰垣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笃深。两人都喜欢写诗填词,久而久之,相互之间便产生了爱慕之情。
康熙元年(1662年)冬日的某天,母亲带着她和表哥的一家人相约来到杭州西湖游玩。这时的杨琇十四岁,已是一个“纤腰美盼,吐属娴雅”水灵灵般的少女了。游玩之时,杨琇触景生情,还写下了这么一首《西湖竹枝》的诗:
断桥西去竹间庐,不道山孤人亦孤。
岭上梅花知妾是,水中萍叶似郎无。
沈丰垣接过诗笺一读,不禁为表妹的才情而深深折服。沈丰垣心中很明白,表妹的这首诗,是为他俩暗生的情愫所作。他心中暗道:秀姑啊,不要再说什么‘萍叶似郎无’了,你眼前的表哥,不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吗?
可惜,此时情窦初开的两人,对于这样的爱恋谁也不敢说破,只好把这青涩的爱的种子深深埋在彼此的心中。他俩都坚信,这深埋于心中的种子,终究有一天会破土而出,结成丰硕的果实的。
二、为表妹迁居
两年后,杨琇的母亲因病去世。又过了一年,此时已到了康熙四年(1665年)。
这时的沈丰垣遵从父母的安排,早已娶妻生子,而杨琇被哥哥做主许字了人家。只是,杨琇对自己的这桩婚姻非常的不满,每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究其原因,当然是她心里只容得下自己的表哥沈丰垣了。
沈丰垣虽已娶妻生子,但对杨琇的这份恋情,从未忘却。他和好友沈谦、洪升、袁錡在一块饮酒时,常常将此事提及,向他们倒着心中的苦水。有次,沈谦来串门,沈丰垣拿出了一首新词给他看,词为《江城子。秋夜》:“西风萧飒做残秋,动帘钩,冷飕飕。雨点眉儿,藏得许多愁。纵使侬如清夜月,能几度,到妆楼?”沈谦看完,就对他说:“你真糊涂,要是你能迁居到离你表妹很近的地方住下,那么,你这一弯‘清夜月’不就可以随时能照到她的妆楼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沈丰垣拍了拍后脑勺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几天后,沈丰垣便跟家里人交代说,从明天开始,他要出远门去拜师学习了。于是,他只身一人悄悄的就搬到了城东。此事在厉鹗编著的《东城杂记》中有记载:“沈丰垣,字遹声,号柳亭,仁和人。少为诸生,学于临平沈去矜。尝爱东城之幽旷,因卜居焉。”
只不过,厉鹗又哪里知道,沈丰垣的搬迁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他喜爱的并非是东城的那份幽静,而真正喜爱的是比东城还要幽静的那位表妹杨琇罢了。在居住城东的期间,沈丰垣还填过这样一首《一萼红》的词:
近城隅。有千竿修竹,正好结吾庐。蓄水成池,锄泥作圃,添栽几种嘉蔬。将怪石、围成曲径,映药栏、深处独萧疎。莲子生花,蜂儿酿蜜,快意何如?
最喜繁喧迥绝,愿交情冷落,细阅图书。几阵风来,一番雨过,苔痕遍绿侵阶。除此际、长容高卧。更何劳,惆怅忆黄虞。睡起闲消茗椀,自许清癯。
沈丰垣的这首词作,固然写得是清新洒脱,其自给自足的生活能让人徒生几分羡煞。然而,他内心所期许的快意人生,又何曾只是锄泥作圃,种上几亩蔬菜;看书吹笛,喝它个几杯清茶呢?
三、再度重相逢
沈丰垣终于离表妹近了,他也就不需找什么理由,便能隔三岔五的去杨家看望表妹并与她叙叙旧了。面对日思夜想的表哥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杨琇的天空那是一片晴朗。原来一直闷闷不乐的她,也就一下子变得非常开心了。
一见面,久别重逢的两人就在一起有说有笑,写诗下棋的。然而杨琇的哥哥杨璒,却一直板着个脸。他对沈丰垣这个表弟的态度,始终都是不冷不热的。
碍于哥哥的严厉正色,杨琇与沈丰垣只能是适当地保持着距离。不过,只要一有机会,沈丰垣就开始和杨琇眉目传情了。
一天,沈丰垣又来串门,杨璒对他说:“我说表弟呀,男儿当以功名为重,你要刻苦学习才对。以后啊,哥劝你还是少来这里闲聊了吧?”
沈丰垣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心想坏了,八成是表哥看出点什么来了,一时吓得额头直冒大汗。还好,他急中生智地回答说:“表哥所言极是,表弟我明天就会离开此地去京城的。今日登门,我正是来给表哥和表妹告别的。”杨璒点了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
这时的杨琇正准备来到大厅,当走至门口的时候,恰好就在门窗边听到了两位哥哥的对话。于是,她站在门口对沈丰垣招了招手,喊道:“表哥,妹妹我刚填了一首词,有两句觉得不妥。你明日就要走了,不如乘此空闲,过来帮我改改吧。”说完,杨琇先走了。
沈丰垣一愣,扭头望着杨璒等他应允。哪知,杨璒只顾自个缓缓地品着茶。过了半晌,还头也不抬的用嘴吹着茶气说:“还是西湖的龙井好喝啊,你看这茶叶,一片片的,是多么的嫩绿和饱满啊。哎,可惜喽,这么好的茶,天下也不是人人都有缘可以喝得到的。对吧,表弟?”
沈丰垣听出了杨璒此番话中的弦外之音,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啊?我不知道啊。哦哦,好喝,是好喝。”杨璒见他结巴的样子十分的滑稽,便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摆了摆手对沈丰垣说:“去吧,去吧,记得早去早回。”
“嗯,好的,多谢表哥的好茶了。”沈丰垣连忙起身作了个长揖,转身而去。
杨琇见沈丰垣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立即吩咐丫鬟翠儿站到门外去放风,然后转身关紧了房门。见翠儿出去了,沈丰垣突然伸出双臂一下就抱住了杨琇的腰。
由于杨琇没有半点防备,不由得惊慌失措地发出了一声“啊!”的叫声。她的头紧靠在表哥的肩上,呼吸声一时变得急促起来。猛然,她扭头紧张地望了望门外,用力推开了沈丰垣。
沈丰垣不舍放过,又上前一步准备再次抱住她,并轻声唤道:“秀姑。。。。。。”
杨琇急忙用手轻捂住沈丰垣的嘴,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出声,接着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他,悄声说:“表哥还是快离开吧,秀姑要对你说的话,都写在这张纸条上了。”说完,她打开房门,三下两下的就将沈丰垣推出了出去。
四、摘朵花儿戴
沈丰垣回到自己的茅舍,打开纸条一看,原来是杨琇所填的一首《长相思》的词,词曰:
见时羞,别时愁,百转千回不自由,教奴争罢休?
懒梳头,怕凝眸,明月光中上小楼,思君枫叶秋。
上片写见面后既喜又忧的神情以及内心的挣扎。开篇就言“
见时羞,别时愁”,这是描写与表哥每次见面后非常真实的写照,表达出了她对表哥爱恨交加这么一个矛盾的心理。“不自由”与“争罢休”,是她多年积郁于胸后所释放出来的一种声音。这是对情人声嘶竭力的呐喊,更是向当时整个社会的有力控诉。
下片写分别后的情形。“
懒梳头,怕凝眸”,其实这种慵懒的姿态,是分别后因相思而产生的必然结果。这样的情形还在杨琇的其它词作中,也出现较多。如:“《木兰花慢。春暮》词中的:“慵妆羞说蛾眉”,《江城子》词中的:“向午恹恹,犹自怯梳头”,《江城梅花引》词中的:“懒把麝香熏”。”词作最后以景语“枫叶秋”作结,可谓技高一筹,让整首词显得格外的韵味悠长。深秋之际放眼望去,那满山的枫叶红似火,既隐喻了对情人的爱之热烈,又营造出了一种生命的悲壮之美。
这首词是真正意义上,围绕着相思为主题而写的一首佳作了。作者将自己对表哥的思念之情,表现得真是一览无遗。全篇语言虽浅白,但情感真挚感人,很容易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与无尽的遐思。
作为当事人的沈丰垣,在读完杨琇的这首词后,难免是一声长叹,两行清泪了。这时,他发现词作下面还书有一行小字:后园墙边,置梯一架。今夜三鼓,助君入内。彼时,切记以击掌三声为约。
沈丰垣立即转忧为喜,心中暗道:“好个聪明的秀姑,吾定不负汝矣!”
三更时分,沈丰垣乘着月色来到了杨家后园墙边,果然见有竹梯一架。他小心地爬梯上墙后,便将梯子拿起放进了园内的墙边。他轻轻扶梯而下,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假山处。他喘了一下气后,便望着杨琇的闺楼,轻轻击掌了三声。
杨琇正坐在窗前无聊地刺着绣,她在静静地等候着表哥的到来。忽听见园中响起三下击掌之声,自知是表哥已经前来赴约了。杨琇急忙放下针线,面带微笑地摘下发间的金钗,剔亮了桌上的油灯。她来到了妆台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就轻轻下楼开了门,向园中走去。
躲在不远处假山后面的沈丰垣见杨琇来了,轻声唤道:“秀姑,我在这。”杨琇闻声走了过去,在经过一树花丛时,却有几株荼蘼花的茎刺勾住了她腰间的红丝带。沈丰垣赶紧走到杨琇身边,很快就帮她解开了丝带和花刺。他笑着对杨琇调侃道:“花儿勾美人,美人勾哥魂。”
杨琇“呸”了一声,假装恼道:“表哥油嘴,应该改为‘花绊奴丝带,奴且摘它戴。”说完,转身摘下一朵荼蘼就斜插在了鬓发间,问他:“怎么样?好看么?”
沈丰垣将杨琇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答道:“当然好看,就算是月中仙子也不及秀姑之美啊。”杨琇又问:“表哥最近怎么瘦了很多?”沈丰垣幽默地答道:“难道秀姑没听说过沈郎腰瘦的吗?谁让我是你的沈郎呢?”杨琇傻呵呵地笑了笑,撒娇的在沈丰垣的胸口轻捶了几下说了句:“表哥真坏!”
两人浪漫的在花前月下秘密约会,窃窃私语着。一会,沈丰垣说:“秀姑,园子里好凉,我们还是去你房中吧。”杨琇默不作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沈丰垣牵着杨琇的手,两人悄悄的向闺楼走去。
沈丰垣后来填有《探春令。幽期》一词,正是如实而生动地记录下了两人此次幽会之事。其词虽香艳但不轻薄,读来颇有几分趣味,词曰:
停针笑剔玉釭明,正月斜帘外。整残妆、故作深深态。偏不管、郎先在。
荼蘼刺惹红丝带,渐微微露洒。恁相逢还向,翠阴低处,摘朵花儿戴。
五、浪漫的私奔
杨琇和表哥沈丰垣的偷情之事,除了杨琇的贴身丫鬟翠儿知道,再无他人知晓了。就这样,沈丰垣每天三更来天明去的,与杨琇恩爱缠绵近半年有余。
康熙五年(1666年)的一天,杨璒忽然来到杨琇的房中对她说,你许配的那户人家今日一早已带上聘礼上门来议亲了,下月初十就是你的良辰吉日,妹妹还是做好心理上的准备吧。杨琇一听,便对哥哥杨璒说了三个字:“妹不嫁。”
“你敢——”杨璒脸色一沉,气急败坏地指着杨琇大声喝道。杨琇嘟着小嘴,扭过头去倔强地说道:“我就不嫁!”
杨琇倒在床上,将被子往头上一蒙,便开始大哭起来。
杨璒无奈,转身指着丫鬟翠儿咬牙说道:“你得给我看好了小姐,否则仔细你的皮。”说罢,将袖子狠狠的一甩就走了。
到了晚上,沈丰垣又如约而至,杨琇伏在他的肩上抽泣不已。沈丰垣一头雾水地问道:“秀姑,昨晚都还好好的,今日你这是怎么啦?”杨琇哭着将哥哥逼她成亲之事说了出来。沈丰垣听
了急的直搓着手,起身在房里走来走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杨琇,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说:“表哥,急也是没用的,你得想一个办法才好啊。反正妹不管,妹今生今世只属于表哥,你一定要娶我!”
“娶你?要做哥的偏房么?”沈丰垣问道。
“嗯,妹妹只求有个名分,能与表哥在一起,做个小妾也无所谓的。”杨琇很认真地望着沈丰垣回答。
望着杨琇如此坚定的眼神,沈丰垣叹了口气,然后将她的头紧贴在自己的胸膛,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这需要表妹很大的勇气才行的。”杨琇急问:“表哥快说是什么好办法?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就算是赴汤蹈火,妹妹也在所不辞。”沈丰垣问:“那秀姑妹,你听说过文君与红拂夜奔的故事么?”
杨琇轻轻点了点头,破涕为笑地说:“不瞒表哥说,这个办法其实我也想到了。秀姑我连死都不怕,还害怕什么和表哥私奔吗?”
沈丰垣听了,一时感动得泪珠儿在眼眶里直打转。
“好,既然秀姑愿意,那明晚
戌时,我会约上去矜、昉思(沈谦、洪升)等友,在后院墙外放置梯子接应表妹。从此,你我就远走高飞了。”杨琇开心地点了点头说:“表哥,那就这么定了,你我不见不散。”
第二天戌时,天色已大黑。
杨琇手挎一个较大的蓝布包袱,和翠儿悄悄地来到了后院。待走至墙边,杨琇看见沈丰垣正在墙头等候着。翠儿小心地扶着杨琇上了梯,墙头上的沈丰垣连忙将杨琇抱住,接着将她轻轻扶放在墙外的一架梯子上。杨琇缓缓地下着梯子,墙外的沈谦、袁錡等人立即上前来接应她。
沈丰垣望着杨琇安全着地,便朝翠儿挥了挥手。一是感谢她的帮助,二是示意她赶紧离开。然后,沈丰垣自己扶梯而下,与众人一道离去。
众人刚走不久,杨璒便和他在妻子提着灯笼来到了杨琇的房间。原来,杨璒打算让妻子来劝劝妹妹的,哪知只见翠儿一人倚在门边睡着了,却没有了杨琇的踪影。杨璒急忙推醒翠儿,催问她杨琇的去向,翠儿故意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反问道:“难道小姐不在房里吗?她明明刚才还在房间的呀。”
杨璒气得踢了翠儿一脚,说了句“还不赶紧给我找去!”然后自己一边喊着“秀姑”,一边慌忙和妻子四处寻找着。当杨璒找到后院的墙边时,举起灯笼猛然抬头一看,只见一架梯子靠在院墙上。杨璒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他怒不可遏地回到了大厅,立即召集齐杨家所有奴仆,命他们立即提灯笼举火把的快出门去追赶。
沈丰垣等人正一路有说有笑的走着,忽听身后隐约传来一阵阵嘈杂的人声与犬吠,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不远处一片
灯影憧憧。众人大呼,不好,被杨家人发现了。于是,一行人加快脚步开始了小跑。
可这时苦的是杨琇啊,因为她还裹着一双小脚。小脚的女子,就算是平时正常走路,也会走得缓慢而又吃力的,你说此时的她,又哪里能奔跑呢?
或许是爱情的力量,实在是不可估量。沈丰垣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他背起杨琇就开始一路狂奔了起来。袁錡跟随在沈丰垣左右,对他说:“我家最近了,我看还是先到我家去避一避吧。”沈丰垣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嗯嗯”地回答。
没多久,众人就来到了袁錡家。所幸的是有惊无险,这一夜,杨家的人并没有找到这里来。
六、卖到旗人家
杨家人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杨琇。杨璒在家恼羞成怒的,一会痛骂沈丰垣不是个东西,一会又大骂妹妹杨琇辱没了祖宗,败坏了家风。
第二天一早,在妻子的怂恿下,
杨璒就来到了杭州知府衙门,一纸状告了表弟沈丰垣和自己的妹妹杨琇。
当时的杭州知府叫戈珽,原本山西安邑人。这知府接过杨璒的诉状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心想,这还了得,在我戈大人管辖的地方,居然还有如此大胆的女子伤风败俗,简直是成何体统?当即就命手下人速速前去搜捕缉拿沈杨二人。
这突如其来的官司,还真让
沈丰垣等人始料未及。杨琇为了不牵连众人,竟不听劝阻,毅然前去衙门自首了。令戈知府没想到的是,杨琇这个瘦弱的女子,竟在公堂的供述中,将所有罪名一人全揽,并坚决说此事与表哥沈丰垣毫无半点干系。
戈知府见杨琇毫无惧色,一时也不知如何判决。这时,在一旁听审的一个师爷,来到了戈知府身边,弯着腰在他耳边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了一番怎样的话。戈知府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作出了最后的判决,决定将杨琇卖到杭州八旗驻防营里一位旗人做妾。
尽管杨琇声嘶力竭地苦苦挣扎着不愿意,可是如狼似虎的官差还是将她带走了。当沈丰垣听到了杨琇被卖的消息后,顿觉眼前一黑,要不是沈谦等人将他扶住,只怕已昏倒在地了。
自杨琇被卖到旗人家后,沈丰垣就病倒在床了。几位好友倒是经常过来看望并劝慰他,可他哪里又听得进呢?白天他一个人发呆,夜晚就吹奏一些悲凉的笛曲。
“秀姑——”,孤单的夜晚,他就这样在心中默念着表妹的名字。低迷消沉的情绪,相思折磨的痛苦,使得这位深情的沈郎,还真的是日渐消瘦了。沈丰垣有一首愁苦万千的《蕊花结。灯下寄怀》的词作,便是填于此时:
怪无端、黯黯孤灯,蕊花欲结。料没些凭据,赚人何事,拚教扑灭。别离恨,支离句,摁未晓,甚时歇。
谁还信敛双眉?长是为伊愁绝。夜深时,只欲把、紫箫吹裂。还睡也,枕儿畔,挂一片,明河月。
这天,沈谦又过来看望他,也读到了这首词。沈谦望着消瘦的沈丰垣,他认为是自己害了沈丰垣。因为,沈丰垣迁居的这个主意,正是他出的。如果当初他不出这个主意,也许就没有了杨琇遭难,也就不会害得沈丰垣如今卧病在床了。想到这,沈谦拿起沈丰垣桌上的笔,在纸上填了一首《浪淘沙》:
见面不如初,绣带银涂。双鸾截断总成孤。离合从来俱是命,我害卿乎!
烛泪晓窗枯,梦裡惊呼。湘山云雨竟荒芜。当日风流天也妒,莫恨情疏。
如果说词中所写“离合从来俱是命”,是劝慰好友的无奈之语。那一句“我害卿乎”,则表达出沈谦心中对他怀有深深的愧疚。其实,沈谦根本无需自责的,杨琇与沈丰垣这对青梅竹马的痴情种,早晚都会发生故事的。
沈谦写好了词,起身轻轻拍了拍沈丰垣的肩膀说:“遹声,你就不要这样消沉了,我们应该要想办法怎样将秀姑从旗人那救出来才对啊!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找昉思商议商议。”
沈谦找到了洪升,经两人一商议,决定先出点小钱买通旗人家里的仆人。没想到第二天,此事就办成了。洪升通过关系,很快就买通了旗人家的一个姓肖的女仆,从而成为了沈谦和洪升的眼线。这个女仆的任务就是,只要有一点关于杨琇的消息都要出来透露,消息不论好坏,但必须要真实。
七、聪明的装疯
再说杨琇被卖给了八旗子弟后,她的表现令这个旗人难以忍受。杨琇不仅绝食,还拒绝为妾,死活都不肯与旗人同房。
很快,肖氏就出来告诉给了洪升。洪升急忙拉着他一同赶到了
沈丰垣的住处,肖氏便亲口告诉了沈丰垣杨琇如何绝食,又是怎样拒绝与旗人同房。沈丰垣一听,神色顿时好转起来,人显得特别的有精神了。洪升等友人见了非常高兴,赏了肖氏银子,让她回去接着传信,并嘱咐她接近杨琇,一定劝她不要绝食。
肖氏回到旗人府里,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接近了杨琇,小声对她说:“小的见到了沈公子。”
杨琇正在发呆,听到仆人对她这样一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低声问道:“我表哥现在怎么样了?”肖氏答:“沈公子没事,只是看上去很消瘦。”听到这,杨琇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肖氏又道:“沈公子让我转告于你,不要再绝食。”说完,肖氏离开了房间。
表哥的消瘦原因,杨琇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念着他,疼着他。当晚,情绪万千的杨琇就写了一首
《即事》的七绝诗:
天涯有意作青春,水畔何由寄锦鳞?
闻说沈郎腰渐瘦,应须不似捧心人。
第二天,肖氏又来到了房间打扫。杨琇悄悄挨近她,迅速将诗笺塞进她的手里,小声对她说道:“替我带给表哥。”很快,杨琇的这首诗就出现在了沈丰垣的手中。
这天,旗人喝多了,他一来到杨琇的房间,就开始对杨琇动手动脚。杨琇害怕极了,在房间里尖声大叫,东躲西藏的。幸好此时,有下人前来报告,某位大人有要事找他。旗人恼怒地骂了一声“真他娘的扫兴”,便整了整衣冠离去了。
旗人走后,杨琇依偎在墙角的花架旁不断哭泣,浑身瑟瑟发抖。杨琇边哭边想,照这样下去,她是很难顶住旗人疯狂的“进攻”的,也迟早难免会被他伤害。杨琇想着想着,忽然心生一计,好吧,既然你是如此疯狂,那秀姑我就陪你疯疯吧。
几天过后,旗人府里无论贵贱之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老爷新买来的夫人突然疯了。刚开始,这个旗人还不信,当他来到杨琇的房间,看到屋内桌椅倒地,花瓶破碎。而杨琇正披头散发,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旗人立即命人快将杨琇按住,不许她再乱动了。
又过了两天,旗人再次来到杨琇房间,他前脚还没踏进门,就感觉有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了。他大声叱喝女仆,这是怎么回事啊?仆人答:“回老爷的话,夫人已更加疯了。您瞧,她在房间里四处便溺,弄得污秽不堪的,还不许小的们打扫干净。”
旗人正猫着腰眯着眼睛想要看个究竟,杨琇忽然拿着一个便溺的器物,就窜到了他跟前,对着旗人傻笑道:“来呀,官人快来陪我喝上几杯,今日你我要不醉不归啊!”说完,杨琇举起便溺器,将器物中的尿液喝了几口。然后,用手抹了抹嘴边残留的尿液,朝旗人甩了过去。
旗人慌忙躲避,用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大声喊道:“疯了,疯了,这女人真的是疯了啊!”
旗人一边嚷嚷,一边摇头叹气的快速离去。
“别走啊——哈哈哈。。。。。。”旗人的身后传来了杨琇一阵疯狂的笑声。
杨琇疯了的消息,很快就被肖氏带给了沈丰垣等人。沈谦、袁錡、洪升三人听后大惊失色,沈谦气得用力捶桌子来泄恨,
袁錡唉声叹气的替杨琇感到惋惜,唯有沈丰垣此刻倒是沉默不语的。洪升急得推了推沈丰垣,大声对他说道:“我说遹声啊,秀姑都疯了,你怎么还这样冷静的了?难得你是冷血啊?她可是。。。。。。”
“好好,别说了。”沈丰垣打断了洪升的话,起身对肖氏说道:“谢谢你带给了我如此重要的消息,麻烦你这次回去后,记得打听到你家老爷有什么样的举动。一有什么消息,就赶紧来告诉我。”说完,就对洪升努了一下嘴,洪升有点不情愿的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交到了肖氏的手里。肖氏接过银子,道了一声谢就告辞了。
见肖氏走远,沈丰垣便将洪升按坐在凳子上,微笑道:“诸位兄台呀,尔等皆先消消火,听小弟慢慢说。秀姑疯了就好,疯了那就对了,如果不疯,她就不是秀姑了。”刚说完,三个人用不解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在了沈丰垣的脸上。
“哎呀,就别给我们卖关子了,你什么意思啊?”沈谦站起来首先发问。
沈丰垣轻轻的又将他重新按坐在凳上,说道:“依我对秀姑这么多年的了解,她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子。你们想啊,当她身陷火坑之中,倘若不装疯的话,那么,她此生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脱离苦海与我团圆呢?”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袁錡的脸上露出惊喜,笑道:“如此说来,秀姑还真的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啊!”
“你就那么肯定秀姑一定是装疯吗?万一要是她真的是疯了呢?”洪升仍有疑惑地问着。
“嗯,这么一解释,我立马就开窍了。我认为遹声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相信秀姑一定是装疯的。”沈谦捋了捋长须,点头表示赞同。
沈丰垣对沈谦笑道:“还是老师了解我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旗人这几天就会四处物色买主的。你们想想,谁愿意将一个女疯子留在府里呢?所以,诸位兄台,又该是你们仗义疏财的时候到了,帮帮小弟最后这个大忙,遹声今生当感恩不尽!”说完,对着三位好友一一抱拳行礼。
八、众筹巧营救
果然不出沈丰垣所料,旗人为杨琇之事弄得头痛,他正在四处打听买主,恨不得立刻就将杨琇这个疯女人卖了出去。
肖氏得知此事后,赶紧找了个借口就出了府,直奔
沈丰垣的住处而来。沈谦、袁錡、洪升三人早已凑集了银两,正专心在沈丰垣的住处等候着。在确认了肖氏的消息后,四人不觉大喜。待肖氏一走,沈丰垣就催三位好友赶紧前去赎人,他自己则出门租一乘肩舆去了,随后就到。
旗人正愁买家难找,一听说有人主动来买疯女人,高兴得都快要合不拢嘴了。在经过一番非常顺利的讨价还价之后,旗人将杨琇卖给了沈谦等三人。望着疯疯癫癫的杨琇跟随着沈谦他们远去,这个旗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而成功被解救出来的杨琇,她更是总算松了一口气。
众人带着杨琇走了一会,就远远看见沈丰垣坐着一乘肩舆过来迎接了。来到了杨琇面前,肩舆刚一落地,沈丰垣就上前搂住了杨琇,望着她深情地说:“秀姑,这些天来,让你受苦受委屈了。”杨琇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回头望了望旗人的家。一会,她就转过身来,不觉鼻子一酸,流着眼泪对沈丰垣说:“表哥,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不过,你若再迟些日子来的话,就将永远见不到你又傻又疯的的秀姑了。”
沈丰垣伸手抹去了杨琇脸颊的泪水,自己却又忍不住流下泪来。他对杨琇说:“表哥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疯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秀姑,我们回家吧。从今往后,你我再也不会分开了。”
“是吗?”杨琇似乎还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
沈丰垣拍了拍胸脯,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说:“是的,表哥保证。走,我现在就带你回沈家。”沈丰垣抱起杨琇,将她轻轻放到了肩舆上。
“好,好!”沈谦几个人被他俩的爱情所感动,齐声鼓掌叫着好。
经过了几程山水,沈丰垣和杨琇终于来到沈家。沈丰垣和家人解释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但是,沈家的亲戚大多都不怎么相信这带有传奇式的真实故事。
沈丰垣乐呵呵的,心想,信不信由你们。反正呀,我已把我的秀姑接回了沈家,我要与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为她遮风挡雨,她为我生儿育女。
九、恨不身化石
康熙六年(1667年),十九岁的杨琇嫁给了沈丰垣做了偏房。这历经百转千回,来之不易的爱情,也终于修成了正果。这也就是清代著名诗人李调元在《雨村词话》中所说的他俩是“中更多故,幸而获偕。”
婚后,两人的日子也确实过得非常的融洽与美满。他俩仍像相恋时的那样在一起你侬我侬,百般恩爱。
一年后,杨琇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可生下女儿没多久,沈丰垣因要参加科举考试,而去了京城。夫妻之间的别离,这在古时是常有之事。杨琇也深知这个道理,男人嘛,为了光耀门庭,也为了自己的前途,又哪能不出门去参加考试呢?
在夫妻别离的日子里,杨琇一边照顾幼小的女儿,一边操持家务。等夜深人静之时,才闲下来看书或是创作诗词。她写有一首
《清平乐》的怀人之词,不失为词中一篇佳作,词曰:
离愁满面,转自羞人见。多少泪珠心里咽,搅断柔肠如线。
挂帆刚趁长风,霎时分手西东。恨不将身化石,填他江上青峰。
词作上片并不具有传统式的写景,用诸多的意象来烘托。而是简单直接地告诉读者,她就是因自己的“离愁满面”,才担心被人发现。接着,又构思极巧地形容吞咽的泪珠,在寸寸缕缕的柔肠中日复一日连成了线。试想,这该要多少泪珠儿的凝聚?
词的下片先用“挂帆”、“长风”的词语来形容生活中本该的称心如意,接着说可惜好景不长,她与丈夫“霎时”别离后就从此各自东西了,表现出了一种不能随夫君同行的遗恨。有了如此的铺叙,故才有了词作在结拍时出现的惊人之语——“恨不将身化石,填他江上青峰”。意思是说,她恨自己不能以身化石,而成为江上的一座青峰。
那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呢?因为,只有当她化作了青峰后,她就可以日夜屹立在江上,守望着她的丈夫平安归来。
通常女子抒写离别之词,离不开意象的凄凉,也少不了词笔的哀怨。杨琇这首词,虽也有怨恨,但对于情感的处理十分细腻感人,而且想象奇特大胆,完全不同常人。可以这样说,最后以身化石的写法,真的是令人要叹为观止了。
十、难得有情人
让人感到无比惋惜和痛心的是,在康熙八年(1669年)的时候,才女杨琇因病去世于杭州,年仅二十一岁。
尽管杨琇最终也没有看到,她的表哥鲜衣怒马归来。但她一定是面带微笑而离开的。因为,我能猜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一直是在回忆着什么。我也能听到,她的嘴角在轻轻地嗫嚅着:
表哥,还记得吗?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夜,前面一片漆黑。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其实表哥拼了命时的样子也挺可爱的。说到哪了?哦,是那一夜,前面一片漆黑,当时啊,表哥背着秀姑我夜奔。你拼命地跑啊跑,跑啊跑。。。。。。
杨琇去世两年多后,沈丰垣才回到了故里。当他面对物是人非,人去楼空的场景时,可以想象得到,他该有多么的绝望与痛苦。
杨琇的坟头,又已长出了新草。沈丰垣伏在她的坟上,用一双有力的手伤心地拍打着无情的黄土。
沈丰垣足足哭了一整天,直到哭得没有力气了。他才坐起,用那嘶哑的喉咙,唱着他最新填的一曲《蝶恋花》:
才得相逢春已暮,眼际眉边,只是无情绪。桩底窥人莺不语,绿杨枝上微微雨。
著意寻春春又去,春在天涯,人却归何处?一望青青迷远树,夕阳偏照长亭路。
是啊,春光尚在,而斯人又在何处?其实,无论是谁,他最终的结局都会是荒冢一堆草没了。问题是,一个人可以没有完整的生命,但必须要有一个无悔的人生。就像杨琇,我相信她是无悔的。
忽然想到关淑怡的一首《难得有情人》,或许这歌词,就是杨琇与她表哥爱情的最好的注释了:“甜蜜地与爱人,风里飞奔。高声欢呼你有情,不枉这生。一声你愿意,一声我愿意,惊天爱再没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