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线人.其一

“咻！”亚绪把手环插在充电基座上的瞬间，全息流光自指甲盖大小的投影灯珠中攒射出来，幕落·星羽立在了众人面前——确切地说，是幕落·星羽的立体全息投影图像，图像清晰度有限，这使得星羽身上还闪动着彩色的像素光点。

亚绪的手环中，安装着代理团长亲启的信息存储卡。每当羽盟完成一个阶段的任务，幕落·星羽亲自录制的，用于启动下一阶段的视频短讯就会解锁，对羽盟的进一步行动做出指示。

画面中，星羽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缀有绿金纹饰和帷幕流星家徽的西装，微笑着摊开手：“现任代理团长，不管你姓甚名何、身份高低，能够看到这条消息，就说明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羽盟建立创盟城分会第一阶段的任务。”

“这一阶段，政法民生，应该已经得到初步的改善，羽盟已经借由强硬的群众基础拉拢了各大公会，基本稳定了局势。”听到这里，亚绪不免抿紧双唇，微微蹙眉。星羽的先见性的确惊人，于三十四年前对今日所作的预测几乎完全实现，只有一点不同——八大公会巨头中，还有金野农科、地平线军工没有加入公会联合会。

“或许我是应该为你们取得的成就鼓励一下你们，但……下一阶段的任务还会更加艰难。”星羽叹了口气，“第二阶段的重点目标转移到武装分子上——尽可能地去秘密纠集创盟城内的武装分子，也可以说是一种结盟吧。用公会联合计划掩蔽羽盟与武装分子的缔结，可以说是一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什么？！”战斗部的队员听到这里，几乎都跳了起来。素来内向的碎雨倒是没什么动作，但锐岩直把桌面用宽阔的手掌拍得山响：“要我们结盟恐怖分子？！怎么可能！”

“我知道有些团员必然会对这样的方针提出疑问，但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日后的行动，还会有能够利用到武装分子的地方。”星羽又是似笑非笑，“倘若心中真的有羽盟的大义，便不会拒绝为了实现羽盟的终极目标而付出任何代价，更何况只是克服自己本能上良心的谴责。”

“实际上创盟城分会的建立，也只是更遥远的未来的一个开端。羽盟还要一往无前，但这尚需要各位继续努力。”星羽的声音慢慢降低，图像也开始隐去，“你们的名字，大慨率不会出现在任何史册上，但，无名英雄们，我在此，代表全世界的所有公民们，向你们道一声谢了。”

幕落·星羽消失后，锐岩首先冷哼一声，打破沉默：“呵……要我们和恐怖分子同流合污么……”

“冷静一下，锐岩，未知计划的全貌，我们没有权利对其进行评价。”维奇劝说，“但仔细想想，你会在这里，就是因为对星羽和他怀有的理念的信任，对吗？”

“这我不能接受！”锐岩忿忿地别过头去，“这让我感觉像是……”“锐岩！”亚绪高声打断了锐岩，“既然加入了羽盟，就代表你信任、服从这个集体！”

“说是这样说，但团长，你自己了解星羽计划的全貌吗？你自己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有把握吗？”锐岩推开企图拉住自己的维奇，径直走到亚绪面前，微微向下俯视着他。

“够了！锐岩，你仔细想想，现在形势才刚刚勉强稳定下来，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能力实行铁腕政策，就算对恐怖分子有绝对胜算，穷鼠还会啮猫呢！”维奇略显恼火，扳过锐岩肩膀，不料被锐岩一把甩开，锐岩撞开维奇后，迅速闪出房间。

“我去追他。”碎雨刚动开一步，亚绪却抬手制止：“不用了……他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和恐怖分子脱不了干系，我早就料到他会对这个话题很敏感，理解一下他吧。”

现在。

“今天晚上就去？！”锐岩瞪起眼，脖颈上青筋暴露，拉住旁边的情报部干员，“现在他们到哪里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了吧。”干员擦了擦汗，结结巴巴地回答。

“该死！”锐岩放开干员，抓起外套冲出房间。

与此同时的西城区，亚绪、碎雨、维奇三人正顺着灯红酒绿的商业街下行。奢靡之风在这里被体现到了极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和投影图下，不知还有多少罪恶在悄然流动。这里是肿瘤生长的地方、蛆虫钟爱的故乡。

而亚绪等人，今天就是要直击这罪恶的中心。结束第一次公开演讲后，三人直奔商业街，而考虑到锐岩的态度，没有带他一起。根据羽盟情报部的确切线报，本市最大的恐怖组织以及黑帮“自由人会”基地，就潜藏在商业街最大的赌场当中。

为了掩人耳目，三人没有携带额外的护卫，不过就算这样，他们在商业街也算是显眼了。这倒不是因为穿着打扮又多么奇怪，而是恰恰相反——正是他们毫不起眼的穿着和周围的光鲜亮丽形成对比，才会招致路人频频注目。

“根据线报，就是这一家。”亚绪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一间俱乐部的门面说。碎雨和维奇看了，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显出厌恶之色。并不是因为店面脏污不堪，恰恰相反，俱乐部并非临街而设，而是要经过一段高高的白大理石阶梯方能到达。台阶两侧用黑玉修建着瀑布池，门廊前的欧式拱顶房檐被雕花的堂柱高高支起，下方则是落地玻璃大门，又两名警卫把守。门廊内部空间尽管空旷，却并不黑暗——石英水晶罩下的灯火长明，将门口照得通透。

“越是富丽堂皇，就越能说明腐败，越是令人生厌。”碎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倒不是在意这个。”维奇将手伸进外套内袋，亚绪知道他在检查枪械，“只是我很反感，一个非法营业场所，庇护着一个非法组织，却胆敢这么大张旗鼓，真是猖獗！”

“团长，所以说，我得确认一下，真的是这里吗？”维奇转向亚绪，见亚绪也在找寻内袋的手枪，大概是在摸索一个能够迅速拔枪的姿势。“羽盟的线报还是相当可靠的，提供这条情报的羽盟成员也是我们的得力骨干。”亚绪将手伸出，理了理衣领，“那名团员现在应该就在这里面等着我们。维奇，你应该是了解创盟城这座城市的，其实会是这样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话说到这种地步，还是不得不去啊。”维奇叹了口气，给碎雨使个眼色，碎雨会意，三人一同向上踏上台阶。

“有密函邀请。”不怀好意的警卫刚要上前拦住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亚绪突然点亮手环，投射出一幅全息图——是二维的，而非立体模型。那是一把染血的长柄镰刀。维奇和碎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更多细节，警卫已经为三人打开了大门，亚绪也迅速收起了全息图像。

一进门，三人便立即被喧嚣与杂乱裹挟。七彩的灯球投射出迷乱的灯光，摩肩接踵，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舞动身体的人群宛如鬼魅，一时令维奇和碎雨有些不敢靠近。

其实光论氛围，这里和普通酒吧或者舞厅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香烟变成了违禁药，纸牌变成了赌桌上的筹码。而要说最大的区别，则是穿过舞动的人群后看到的那座中央舞池——比起地面下沉了四米，两边有这楼梯和暗道，内壁贴着高分子复合材料。维奇知道那种白色竖纹板材，对热量和动能都有着不错的抗性，常用于超能力训练室和斗技场的内部装潢。舞池的上方覆盖着半球形玻璃罩，维奇推测那肯定也不是一般的玻璃，是为了防止战斗者的流矢伤到观众而建。

“线人在哪里？”维奇蹙眉，“这个地方让我感到不太舒服。”

“我们大概得等上一会了。”不料，亚绪居然径直走到玻璃罩旁边的护栏前，趴在了护栏上开始向玻璃罩里面观望。“喂，亚绪！你这家伙……”恼火的维奇刚想拉回亚绪，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做事总是很有一套自己的考量……只是现在……嘁！”

“欢迎，各位，欢迎来到今晚的自由人会！”不知何处响起广播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今天晚上的内容，相信大家基本已经通过通告有所了解了。”

“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最期待的是什么，那么久不多说废话，我们直切正题！”随着人潮的欢呼，一个人影从一边暗道进入了舞池，或者说是斗技场中，只见此人身披全套精钢重甲，手持一柄一人多高的双刃战斧。战靴踏地发出雷鸣般轰轰巨响，铁斧刮擦地面溅出串串火星。“嗵！”力士将战斧重重杵在地上，立在场地中宛若一座铁塔，“自由人会竞技场的常胜将军‘坦克’，此前已经持续霸擂长达一个月！”

“而挑战他的，则是一匹新晋黑马！”钢铁剐蹭的声音在竞技场中回响着，一个脊背微屈的黑影出现在另一边的暗道口，“一路打通低阶竞技场来到死斗场的勇武战士——你们或许有的人会认识他。”

“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当中，他一直在一隐居，但实际上，他一直在这里厮杀！”“我真是听不下去了。”维奇摇摇头，捂住脑袋。“长寿千年的超能生物，甚至据说曾与永恒之力幕落•星辰交手！“

“什么？！难道说……”维奇大惊，连忙挤过面前的人，趴在玻璃罩上。来人的蓝色衬衫沾满血污，灰色工装裤也已经破烂不堪，但在留长的棕色乱发下那双血色的眼瞳却杀意寒凉，熠熠闪光，“Redeyes？！这怎么可能！真的是正牌货吗？！”

“维奇，你对历史，乃至一些秘史都颇有了解。”亚绪没有回头，只是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你知道Redeyes曾经和星辰在号角沙漠中交手，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们的团长，幕落•星羽搭救了战败垂死的Redeyes，并把他编入羽盟。”

“我一直以为超能生物是个传说，直到了解到创盟收编了实体303。“维奇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擦着汗，“但我以为除了实体303以外的超能生物早就已经灭绝，想不到Redeyes不仅真实存在，并且还活着！”

“现在，让我们少说废话，直接开打吧！”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Redeyes将镰刀扛在背上，维奇这才知道了他背部的微弓是因为常年扛着巨镰。

“据我所知你这家伙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超能力者。”“坦克”率先发话，嗓音在头盔内嗡嗡作响，“我很鄙视那些超能力者……凭借着自己的小伎俩打进高阶竞技场，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分了超能力者组和非超能力者组，但你为什么会被分在非超能力者组？”

“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的。”Redeyes抹了把鼻子，便挥舞起巨镰，如离弦之箭般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