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大殿上,群臣俯首,独我一人捧着奏书上前。昔日那些为我筹谋的宗族们,此时也是小心翼翼,黄袍加身大抵如此吧……可笑半月前,我还是个相府的小丫鬟。
我叫阿清,在候门苏府当差。听这里的管家们说,我是被公子从林氏叛乱的兵枪剑戟里救出来的,以前是农家的孩子,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到了相府里自然从丫鬟做起。我无从对证,不知他们所说是否属实,姑且就信了,毕我也不是很在乎,既来之则安之;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失忆了……
这家人对我还好,公子见我文文弱弱,只会砚墨,就让我做了伴读,跟他学书识字。可是有时读书,我竟比他知道的还多,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农家出身了。公子却猜测我大概是幼时得了好心人的指点,加上天资聪慧,故而如此……嗯,也有些道理,谁让他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相府嫡子呢?饱读诗书,舞刀弄枪,必然是可信的;不过奇怪的是,他舞剑,我竟也看得懂,我那幼时的好心人可真是文武双全啊!
一日中秋,月亮圆的很,苏府人人都去吃团圆饭了;我闲的无聊,便在院子里发呆。听人说,去世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在天上守护着自己的亲人,可是,今晚没有星星,那我爹娘在哪里呢?他们中秋不陪陪我吗?我心里有些涩。不知何时,公子递给我一块月饼。嗯,是我最喜的豆沙馅。他告诉我,天上其实有星星的,只不过月太亮,我们看不清而已。唔,但我没告诉他,我看到了——他眼睛里有星星。
一日,我照常陪公子舞剑,恰有人拜访。来者原本步履轻盈,衣冠楚楚;可在瞥见我后,却面色有异起来,我脸上有酥饼渣?待那人走后,我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却也说不上来为何。 果然翌日,我便在街上被人劫走了,醒来时,正躺在一个酷似祠堂的地方。我突然觉得脑仁生疼,这地方,好熟悉。这群绑匪唤我小姐,还满眼泪光,说了许多关于叛乱、谋害、苏府、将军的事情,见我不解、一头雾水的样子,便慌张失措起来。推测我失忆了……为了解决这场闹剧,我真好承认自己失忆,他们大惊失措后,便手忙脚乱,拿出许多小物件来给我看,问我记得否。我脑仁疼,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急切的想要冲出去,直到那血红的玄铜项坠映在眼前……那天的血,很多很暗;爹爹奉旨出城铲除叛军,临走前给了我这条项坠,让我等他回来;可是等来的却是相府的士兵,他们说林家与叛军勾结,圣上降旨,诛九族,杀无赦。我只听到大片的冤枉、呼喊声、求救声以及娘亲让我随管家从暗门逃走的哭泣声。后来管家被杀,我被打昏,醒来后成了苏家的丫鬟。
原来,我便是琳将军的女儿,林家因战功赫赫,遭相府嫉恨陷害,在同叛军对战胜利后,奄奄一息时,被赶去的苏家军围剿后,伪造证据,进献谗言。原本圣上便惧怕林家功高震主,见如此,便下旨诛杀了。我竟在仇家生活了一年……绑我来的,是昔日与林家情深义重的宗族;他们谋划了一年,便是要复仇,只苦缺少一个时机。今日找我,一是搭救,二是谋划,我答应了,因为我知道,我就是那个时机。只是,心很痛。
半月后,圣上降旨,林家无罪,相府暗通敌国,陷害忠良,株连九族。顿时,满城风雨。我记得那天,是下着雨的,我被簇拥着,站在相府大院里,示意太监宣旨。少爷跪在地上,我极力不去看他。后来,他在牢里告诉我,相府谋害林家那日,他被迷昏,醒来才知他爹通敌陷忠,他拼命赶到林家救下我,向相爷求情,才保的我一条命,他从未想过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那年及笄,一见倾心。“可笑!”我红着眼睛嚷道,“苏府谋害忠良,害人无数,罪有应得,十恶不赦!”他惨笑。
后来我退居山林,父亲的老相识们会定期派人来接济我,过的倒也自在,只是一壶清酒,两袖清风,对影三人;再无中秋繁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