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诗经》学习第79篇《郑风 清人》

【原文阅读】

清人在彭，驷sì介旁旁。

二矛重chóng英，河上乎翱áo翔xiáng。

清人在消，驷介镳biāo镳。

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

清人在轴，驷介陶陶。

左旋右抽，中军作好hǎo。

【译文参考】

清邑军队驻在彭，驷马披甲真威风。

两矛装饰重缨络，黄河边上似闲庭。

清邑军队驻在消，驷马披甲威又骄。

两矛装饰野鸡毛，黄河边上自逍遥。

清邑军队驻在轴，驷马披甲任疾跑。

左转身子右拔刀，军中好像准备好。

【字词注释】

（1）清人：指郑国大臣高克带领的清邑的士兵。清，郑国之邑，一说卫国邑名，在今河南省中牟县西。

（2）彭：郑国地名，在黄河边上。

（3）驷（sì）介：一车驾四匹披甲的马。介：甲。

（4）旁旁：同“彭彭”，马强壮有力貌。一说行走、奔跑貌。“旁”又音bēng，也作“騯騯”，马强壮有力貌，朱熹注：“驷介，四马而被甲也。旁旁，驰驱不息之

（5）二矛：酋矛、夷矛，插在车子两边。（6）重（chóng）英：以朱羽为矛饰，二矛树车上，遥遥相对，重叠相见。重，重叠。英，矛上的缨饰。

（7）翱（áo）翔：游戏之貌。

（8）消：黄河边上的郑国地名。

（9）镳（biāo）镳：英勇威武貌。

（10）乔：借为“鷮（jiāo）”，长尾野鸡，此指矛上装饰的鷮羽毛。

（11）逍遥：闲散无事，驾着战车游逛。

（12）轴：黄河边上的郑国地名。

（13）陶陶：和乐貌。一说马疾驰之貌。

（14）左旋右抽：御者在车左，执辔御马；勇士在车右，执兵击刺。旋，转车。抽，拔刀。

（15）中军：即“军中”。一说指古三军之中军主帅。作好：容好，与“翱翔”“逍遥”一样也是连绵词，指武艺高强。一说做好表面工作，指装样子，不是真要抗拒敌人。

【诗歌赏析】

        这是一首辛辣的讽刺诗。

      “清”是地名，是一个城邑，相当于后来的城镇，“清人”是清邑的人。本诗写清邑士兵在黄河边上的彭地、消地、轴地驻防时的种种表现。这些军队的成员主要是清邑的人，它的主帅是谁呢？主帅叫高克。

      《诗序》说：“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高克将兵，而御狄于竟（境）。陈其师旅，翱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

      《左传．闵公二年》记载：“郑人恶高克，使帅师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师溃而归，高克奔陈。郑人为之赋《清人》。“郑人”指郑文公，娶江氏所生之子公子素（或称公子士），《左传．宣公三年》有记，作公子士。

      为什么说这是一首讽刺诗呢？我们需要了解一下当时的历史背景。《左传》记载，鲁闵公二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情，黄河北岸的卫国遭遇了北狄入侵，齐桓公、宋桓公这些诸侯奉行了“诸夏亲昵，夷狄豺狼”的民族大义，说我们诸夏是一家人，夷是豺狼，所以要尊王攘夷，救卫国。齐桓公的霸业就因为这一事件如日中天，因为大家明白了，真正能救天下的是齐桓公，他能够号令诸侯使华夏团结起来抗击外敌，周王反而不行了，这就是霸主。

        就在这件事情发生的同时，郑国的君主在干什么？他对这次齐桓公、宋桓公主导的诸侯团结行动，基本上就是冷眼旁观，这多少有点儿不仗义。北狄人在汹涌澎湃地进攻卫国，形势很严峻，郑国人不能不防，可是他们又觉得自己在黄河南岸，问题不大，怎么办呢？就让清邑人高克率领一些军队在黄河南岸巡弋、防守。

      因为郑文公认为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非常厌恶他，就让他带军队在那待着，既不给军饷，也不召回，最后军队就散了，高克一看君主是有意陷他于不义、坑他，就自己跑到陈国去了。《清人》这首诗，一则讥讽高克不能尽职恪守；一则讥讽郑文公用人不当。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诗句的描写，全诗三章。第一章，“清人在彭”，“彭”是地名，靠近跟卫国接壤的黄河南岸，在郑国的北郊一带。“驷介旁旁”，“驷介”就是披着甲的马，“介”就是铠甲，因为打仗，马在前边冲锋陷阵就披着铠甲，“旁旁”就是盛壮貌，这在《诗经》里边反复出现，有的时候写作“彭彭”。

          “二矛重英”，“二矛”就是战车上的矛，古代战车上通常要装备各种长短兵器，二矛按照古代注释，一种叫酋矛，一种叫夷矛，酋矛短，夷矛长。这是作战的需要，长兵器适于远处，短兵器适于近距离，实际上还有其他的武器，比如弓箭等。“重英”就是两层羽毛做的装饰。“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翱翔”就是飞翔，在这里意为来回转悠，所以这个词多少有点贬义。军队“二矛重英”，老远就看见这两个枪杆子在那招招摇摇，本来“英”是修饰矛的，很显眼很威风，但是在这儿加了“翱翔”两个字，就是徘徊、进退不定，在那瞎逛荡的意思。

        接着二章、三章“清人在消”“在轴”，“消”也是地名，离“彭”不远。“驷介镳镳”，装备很精良的马匹、战车，很威武。“二矛重乔”，“乔”就是羽毛，跟“英”同义。“河上乎逍遥”，假如我们是郑国人，北方正在尊王攘夷，友邦在遭难，我们的军队却在国境线逍遥，这样放回当时的情境，诗的贬义就出来了。

        每章的最后一句如画龙点睛，用“翱翔”、“逍遥”、“作好”等词来揭出本相。表面上是在称颂他们，说他们的披甲战马如何强壮，奔驰起来又如何威风；战车上装饰着漂亮的矛，是如何的壮盛；军中武士也好，主帅也好，武艺又是如何高强，而实际上他们却是在河上闲散游逛，只是以练武来消磨时光而已。此诗讽刺的对象是高克，而最终深深斥责的是郑文公的昏庸。

【《清人》的反思探讨】

《清人》的作者

        《诗经》中的诗篇，大多数现今已经无法准确考证其具体创作年代，也不知道其作者，只有极小部分能推断确定作者。本诗的作者被许多学者确定是公子素。

      上文《诗序》之说在《左传．闵公二年》里记载得到印证，所以古往今来对此没有太多争议。诚如陈奂《诗毛氏传疏》云：“此诗为公子素所作。《汉书．古今人表》有公孙素，与郑文公、高克列下上（笔者按：查《汉书．古今人表》，郑文公实列中下，公孙素则与高克并列下上），当是一人。

        至于此诗作于何时，据《左传》、《诗序》之文，似在诗溃而高克奔陈之后。姚际恒《诗经通论》据此以为“师已溃散而赋诗者犹为此言，可见诗人之意微婉如此。”以诗中所赋皆追叙之辞。然而，宋人戴溪《续吕氏家塾读诗记》则以为“《清人》，师未溃而公子素作也。夫兵非可聚也，聚则必有用，无用则不当聚。其为害不一，老师费财，特其细耳。壮心勇气，不施於敌，則断发投石之意，必施於内”，认为诗中所言皆目见之辞。这两种说法都能说通，可备存待考证。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古代战车和作战的情况

          在商代，中国就出现了车，考古文物为证，当时车比较小，两匹马来拉。到了周代，战车大发展，流行的是四匹马拉一辆战车。2002年洛阳东周“天子驾六”车马坑的出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专家惊叹它为“东周瑰宝，举世无双”。

    上古时期，贵族平时乘的车子遇有战事就开上战场，兵车与一般车子没有什么区别。但拉车的马在打仗时要披上铠甲。

      在周武王灭商的时候，《诗经》写道“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彭彭”，车是用檀木做的，檀木很硬，利于冲杀搏击。

        周代的战车上一般有两个人或三个人，假如车上有两个人，就是驾车的在左边，甲士也就是负责作战的兵士在右边。假如是三个人，中间的人是驾车的，左边负责射箭，右边也是甲士。而右边的甲士往往手执戈矛，叫作车右，车右通常都是大力士，这是古代战车的安排。

          古代打仗讲究的是两军摆好了阵势以后两边的战车相向而行，那总要有一个交错，不可能四匹马撞到一起，所以一定要闪，而这个闪一定是左转，这就是左旋的意思。就是向左拐，因为这样一左拐，就把右边的大力士亮出来了，大力士拿着长矛或者短矛，可以近距离攻击敌人。右抽指的是在战车左旋的时候一定要把弓箭和戈抽出来，做刺击动作。

        如果车上坐的是君子，那么他一定在左边。《左传》里讲过一场战争很有趣，晋国和齐国打了一仗，叫鞍之战，就在今天济南北部的一个小山头华不注附近。战争的头一天晚上晋国主将的爸爸给他托梦，说明天作战你千万别在左边待着，那样必死。他是主将本应该在左边，听了爸爸的话他就跟中间驾车的人换了位置。果不其然，战争一打响，射手就把左边右边的人全射死了，他在中间就没事。这告诉我们假如战车上有指挥官，他一定在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