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生涧
圣墓山巅。
“呀,好高。”阿辞一声惊呼,双手捂着眼睛转过身,不敢再看。
圣墓山有千丈之高,更有大漠里的风沙如刀。大漠之中偶有绿洲,而这里,无论多么顽强的生命力,都不能苟且。
阿辞不知道为什么楚星辰带她来这里,她只知道自己就算想要反抗也无能为力。她确实是害怕,害怕圣墓山下的深涧无涯,也害怕大漠四处无人的月下。她也很好奇,所以她把捂着眼睛的手撑开了些,透过指缝观察着他。
楚星辰顺着阿辞先前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崖下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阿辞歪过头斜着眼从指缝看过去,他深邃漆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明亮。
楚星辰伸出一只手压在阿辞小脑袋上揉了揉,她兜帽上的两只猫耳就耸拉下去。带着几分无奈和认真:“我不是告诉过你,遇到危险,要去面对,而不是逃避。”
楚星辰拧着手里的小脑袋,把不情愿的阿辞转过来。
两人身前,料峭暗夜。
中原人管南疆以外的大漠叫西域。相传西域有座圣墓山,圣墓山下是往生涧。活着寻到那里又活着出来的人,无不是当世强者。只是这些人对往生涧一事大多讳莫如深。
而现在,感受着夜风猎猎,被掰过来脑袋的阿辞不得不站在圣墓山崖边。楚星辰说过,往生涧就在下面。
深涧无涯,永堕阎罗。
“明明知道是致命的危险,还像刚才那样背对着它,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你就会忘了它的存在,而它一旦找着机会,就会猛然把你吞没。”说到后半段的时候,楚星辰抓着她的那只手用力晃了一下,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认真听刻意加重语气,可阿辞还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
“所以阿辞,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要勇敢去面对,好好活下去。”
楚星辰脸上表情淡漠又超然。
阿辞仰头看着他:“那背后呢?”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
因为她是一个刺客。
除非万不得已,刺客极少会正面出手。对刺客来说,敌人的后背往往就是自己最好的机会。同样,自己的后背也是敌人最好的突破点。
“我在。”楚星辰脱口而出,仿佛理所当然。
而此时此刻,他也确实就站在她的背后。
十年的朝夕相处,对于他的回答,阿辞并不意外,甚至也觉得这本就应该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阿辞突然对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有些负罪感,更多的,则是安心。
“唔……”阿辞嘟着嘴支支吾吾应了声,音细如蚊蚁。
“十年前,我第一次来西域,和师兄一起。在这茫茫大漠里的一个小村落第一次见到你。伴着冲天火光和断肢残骸,你就现在一个破旧帐篷前浓浓的血腥里。”
……
八月十五夜,阴。
“没想到一顶小小的帐篷容得下这么多阿猫阿狗,瞧,这里还有一只呢。”
一只大手拎小鸡般抓着一个小男孩提起。
整个过程小男孩一动不动,如果要说他在动的话,只能是,颤抖。
人有两双手,如果一只用来拎鸡的话,另一只多半握着屠刀。事实也确实如此。
悬在半空的男孩眼睁睁看着这个一身铁甲的男人从帐篷外走进来,进来的时候顺便砍了个疯狗一样的妇人,迈步进入帐篷时,从地上伸出一双死死抱住他脚踝的手,男子挥了一刀,没有砍断,藕断丝连是件让人眼烦心烦的事,于是他挥刀的手砍树枝一样又来回了几下。
男孩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开始拼命挣扎。因为是悬在半空,那模样如同旱鸭子划水——干扑腾。
铁甲男子看着男孩,每个人都在拼命挣扎着活下去,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挣扎都起作用。
是把他丢起来一刀劈下去还是怎么着?
可当铁甲男子再次抬头,心中一凛,松松垮垮拿刀的手被悄然握紧。
铁甲男子面前陡然出现个人,而他竟没有察觉到一丝动静。
一个小姑娘。铁甲男子稍放了心,不过照旧保持着警戒。
小姑娘指了指铁甲男子的身后。
夜风透过大大小小的孔洞,帐篷里的羊脂灯歪了歪脑袋,光线暗了一下。
经历过那么多刀口舔血的日子,察觉到危机感,铁甲男子猛然回头,横刀,一气呵成。同时,身子后退。
一瞬间小姑娘弓步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月弧。
白刀子进,红刀未出……
……
“我和师兄走到一个帐篷前,看到一个小姑娘和小男孩……”
……
帐篷前两个孩子一个站着,一个趴着,身边散着几具尸体。男孩坐在地上大哭,满脸泥污,混着泪和血水,还尿了裤子。
一阵马蹄声后,帐篷附近出现了身着红胄,骑着战马的高大男子,寒枪斜挑。旁边跟着一位年轻道长。与高大男子的咄咄逼人不同,青灰道袍,一只白羽红喙的鹤,一把旧布条裹着背在身上的剑,样貌普通,若说有什么不凡,大概只有他的眼睛了。
星眸。
小姑娘瞥了眼身后二人,回过头上前一步,从铁甲男子背后拔出一颗狼牙。狼牙空出来的位置,恰是心脏。
小姑娘对男孩说:“需要我杀了你吗?”
男孩突然停止哭泣,就那样趴着,嗅着泥土的芳香,双目无神,心如死灰。
与其被敌人杀,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高大男子笑了起来:“哦?有趣!”接着从马上下来,声音粗狂的他尽量温柔道:“还是我来吧。”
高大男子携长枪拖地而走。
长枪在沙土上划出一道轨迹,正对着帐篷前的少年少女时,停了下来。
“师弟,我此番邀你同行时便与你约好,不可杀人,也不得救人。大道无情,妄动凡心可不好。”说着,高大男子手中长枪猛然扬起!
青灰道袍的年轻道长此时单手持剑,负剑而立,身后凌空悬着七柄水蓝色虚幻大剑,“子、寅、辰、午、申、戌”“丑、卯、巳、未、酉、”十二大字轮番闪现在长剑周遭。地支相冲,暗含阴阳之势,借天地之力。
裹剑的旧布条被系在手腕处,束起一袖翩然。
他确实动了恻隐之心。
“师弟这“子午七星剑”练的可是炉火纯青啊,有些威风。”
高大男子对着少年少女扬起落下的长枪锋芒一转,卷起凛凛罡风,指向年轻道长。
顷刻间,称兄道弟的两人剑拔弩张。
年轻道长一抖手腕,长剑转了一圈,七柄幻剑在背后上空围成一个剑圈,越转越快,无形剑气搅动虚空,最后合而为一,形成一把数丈大剑,直插而下,如有龙鸣,没入年轻道长手持长剑之中。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高大男子眉头紧锁,没想到“破碎山河卷”开合剑第一式“道一”竟被他信手拈来,看来这一趟,是他多心了。
“嘿嘿,师兄,这小姑娘能不能留下?”年轻道人解开腕上束着的旧布条,准备裹剑。
……
“林剑安。”
一个名字一字一顿从阿辞口中吐出。
是了,当年带着千骑闯入西域,屠了整个部落的罪魁祸首,也是楚星辰口中的师兄。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
洛红袖。
西域人敬洛神,很久以前的西域遍地沙漠,并无一滴水源,后来有位名叫洛水的女子来到这里,女子赤足走过的路化成一条小溪流淌在茫茫大漠,即便后来这条溪流已经干涸,仍作为一条沙漠里指引方向的路存在。
洛氏族人普遍特征,长至十五周岁,容貌不老,所以往往体型不高。经过多年传承,如今成了血脉将断的局面。剩下来真正的洛氏族人寥寥可数。
阿辞冷冷开口:“我想杀了他。”
楚星辰摇了摇头:“师兄在纯阳宫修行时捡到了我,并把我抱回山门,得以成人。后来师兄得知自己是天策府士遗孤,几经辗转去了生死场。至于西域当年那事,我也是帮凶。师兄有天分,又努力。是以在纯阳宫还是天策府都是佼佼者。你会死的。”
提起当年那事,阿辞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西域人迹罕至,远不比中原钟神灵秀,就算拓疆也并无太大作用,还要投入大量兵力驻守。他当年为什么要去西域?”
“有两点,第一……”楚星辰有些为阿辞难过,双手环在她身前把她抱住。
“和每个将士一样,想要建功立业。师兄那时就想,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可他当时野心太大,能力不足。所以需要踩着千万浮尸往上爬。”
她寄居的部落上下几百人性命只是林剑安上位的牺牲品?
“第二就是……往生涧!”
平生大恨不过如此,楚星辰沉默片刻,道:“师兄于我有恩,要是你实在放不下的话,把我杀了吧。”
阿辞好像突然忘了仇恨,瞪大了眼睛,急忙摇头。
“不行!那可不行!你不一样的。你那么重要,在我心里,有那么大。”阿辞立马坚定决绝的拒绝了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比划。
胸前柔软蹭到他环抱着她的手臂的时候,阿辞愣了愣,旋即有些气馁。是不是,小了点?
楚星辰看着她傻乎乎的可爱模样,想笑又不敢笑,于是问她:“那是多大?”
“天下!”
阿辞很自豪,也很开心。
……
【二】魂兮归来
兴许是站的太久,楚星辰盘腿坐下,顺势把阿辞揽入怀中。
虽不是第一次这样和他接触,不过此刻阿辞却有些不自在。其实在她刚说出“天下”那句话的时候,确实很自豪,也很开心,可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多情千万种,唯恐单相思。
多情总被无情伤。
她怕得不到回应。
她轻轻挣了挣,却发现那双手抱得更紧。于是阿辞低下头问他:“对你而言,阿辞是什么呢?”
阿辞希望他并不是把她当成自己培养的杀手。阿辞也是个姑娘。
楚星辰摘下阿辞头上兜帽,用手撩拨着她的头发,坏笑道:“命根子。”
当一个男人对你说,你是他的命根子。怎么都有些怪怪的。
“呸。”阿辞脸上浮现一抹红霞,别过头去。
天色昏暗,楚星辰当然看不出阿辞脸上的变化,只觉得她脸上发烫。
楚星辰两手捧住阿辞的脸,让她面对自己,然后用额头贴了贴她的额头。
唔,没有发烧。
楚星辰捧着她的脸没有送开,额头抵着额头,收起了不恭,对她说:“你是我的,证道长生!”
阿辞低下头,楚星辰胸前的道袍上有根长发,是她的。
跟着他在纯阳宫多年,她知道纯阳的道士对大道长生多看重。而楚星辰说她是他的证道长生的时候,阿辞却很笃定,她阿辞真的是楚星辰的证道长生啊!
多情千万种,我心与君同。
阿辞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
“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师弟不会不明白吧。”
年轻道长讪笑道:“嘿嘿,这个,师弟愚钝,还真不太明白。”
“师弟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若执意要留这个小姑娘,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事?”
“你要把她培养成一个杀手,日后帮我杀十个人,完事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管。这个条件,对她来讲能活命,对你来说遂了意,于我而言可成事,三大利好。况且,她并不怎么适合修道。这个小孩子我也会带走,鏖战沙场的将军再怎么浴血奋战,上面的人也看不到,总是需要有人美言几句的。进朝堂做个仕官总比死了好。”像是笃定了年轻道长会答应一般,高大男子连男孩的命运也安排好了。
“哪些人?”
“绊脚石。”高大男子踢了脚身前砂石,“当你不断前进的时候,总有些碍事的家伙给你使绊子,可你还要虚与委蛇。有些事本人出手不太方便。”
官场如战场,多得是城府深心机重的能人大臣,一步两步,步步为营。
“那,行吧。”年轻道长扁扁嘴,算是答应。
“师弟,必要时候,你可以救她,但不能出手杀人。大道缥缈,虽不似佛教那样讲究因果、善恶、轮回,却也太容易道心蒙尘,走火入魔,所以世间多疯道人。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高大男子说完,带着小男孩离去。
……
楚星辰看着怀中熟睡的阿辞。
他把她带回纯阳后,两人就偏居雪竹林。
在把阿辞带回纯阳宫之前,楚星辰就连睡觉也是打坐的姿势。
起初阿辞对他戒备与恨意极重,总想寻着机会杀他,可她观察几天,那人不是修行就是打坐,不分昼夜。
于是阿辞跑去问他,“你一天到晚都在修行,不睡觉吗?”可她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
楚星辰当时正在打坐,她悄咪咪跑过去才发现他是睡着了。
机会难得,阿辞手捏着颈间狼牙坠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白羽红喙的鹤一个“白鹤亮翅”追着她嘶咬起来。那模样真像极了村里的大白鹅欺负孩童。
楚星辰醒过来时,白鹤嘴里还揪着少女的头发,少女正坐在地上哭鼻子。
在帐篷前生死都淡漠的小姑娘竟然被只鹤欺负得掉金豆。哈哈……
楚星辰唤了声“阿呆”,可鹤依旧死死咬着少女头发,甚至还歪着头撇了个白眼。
鹤,长寿,灵秀,高傲。
楚星辰抬手打掉嘴硬的鹤,帮小姑娘理理头发:“看来,你不喜欢鹤啊。”
“何止不喜欢,简直想煲汤。”小姑娘负气道。
“那你喜欢什么?”
“猫。我喜欢猫。”
西域有波斯猫,灵巧,敏捷,好奇。修道一途讲究清净太平,这大概也是师兄说她不适合修道的原因之一吧。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看到一个小姑娘和一只白羽红喙的鹤斗智斗勇。
她管白鹤叫“一锅好肉”。她见着它第一件事——拔腿就跑。
有一日楚星辰拿回来一个兜帽,上面坠着两只猫耳。小姑娘戴上刚好遮住一头长发,不过小姑娘好像并不领情,露出一脸狡黠:“我前些天听见你跟倾慕你的师姐说你想要个兜帽。”指着头顶:“瞧瞧,明明对人家没意思,你个骗子……你可真坏!”
“我是为你好!”
小姑娘也不回他。
“一锅好肉”!跑哪去了?干嫩娘,给劳资出来!”小姑娘气势汹汹。
有了兜帽后,她见着白鹤第一件事就是撒丫子跑过去:“干嫩娘”!
……
楚星辰还记起小姑娘特别喜欢吃鱼。大漠匮水,鲜有鱼虾之类。她曾经从经过的商队那里得到过些许风干的小鱼干,就喜欢上了。到了纯阳后,就经常跑到雪竹林旁的明秀溪捉鱼。起先很笨,整个人弄得湿透也抓不住一条鱼。楚星辰清楚记得她第一次抓到鱼的样子,双手抱着一条扑腾挣扎的鱼,现在溪水中对着他咧嘴傻笑。那鱼还用不断摆动的尾巴抽了她一个嘴巴子。
……
前几日,阿呆带回来林剑安的第十封信。上面写了一个“安”字,字上被人用粗重的笔迹划了一道。
师兄要阿辞杀的第十个人。
九年时间从校尉爬到大都府,晋升之快,期间大校尉,御史等司职都配合好巧不巧的消失了。师兄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师兄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又何尝不是他的贵人呢。只要这第十人一死,你们就两清了。
想到要杀的人是安禄山,楚星辰有些头疼。
楚星辰撩着阿辞耳边长发,柔声道:“以往都是你把我护在身后,这次换我来吧。”旋即苦笑:“可我真的没杀过人吶。”
楚星辰有两剑能出,一剑山河,一剑长生。
山河剑固守,长生剑催生。说是长生剑,其实是名副其实的一命换一剑,身死道消,一剑长生。
阿辞和楚星辰作息不同,永远都差那么五个时辰。阿辞很没有安全感,又好像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所以有时一觉醒来就会看到自己像一个玩具被少女抱在怀里,偶尔胸前还会被弄得潮湿。楚星辰总觉得自己可能被阿辞当成小鱼干了,因为阿辞醒了的时候就会傻乎乎拖着腮帮子看着他,时而伸手去触碰他长长的睫毛,时而趁他熟睡时把他画成大脸猫。
……
入夜有北风。
楚星辰将脸凑到阿辞耳畔轻唤:“阿辞~阿辞~”
被唤醒的阿辞下意识扭了下头,一张精致的小脸就贴在楚星辰开合的唇上。
星星点点的光斑在黑幕般的夜空中闪烁,密集处汇成不同的图案。寒月倾泻下清冷的银辉。阿辞低头看了看手心,不敢看那人星眸,濡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换做是谁,醒来就那样,都会一巴掌甩过去的吧。
阿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声嘟囔着。既想为自己不小心犯的错开脱,又担心自己刚刚那一巴掌会不会下手太重。
坐在楚星辰怀里的阿辞顺势转了个身,趴在他怀里,双手捧着他的脸细细打量。
楚星辰还保持着张大嘴巴的样子。
唔,一边脸是有些滚烫。
少女转身那刻,蹭的楚星辰一股燥热,差点没忍住就在那翘着的小屁股蛋上打下去。
”看着一动不动的楚星辰,让阿辞有点心虚。
“噫,打坏了?”刚睡醒的阿辞带着一丝慵懒。
“没有。你刚打那一巴掌,扭到脖子了。”
楚星辰抓住阿辞的手:“来,你打一巴掌我就亲你一口。来来来,可劲抽~”
阿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欠揍的楚星辰。
……
“先前,说到哪了?”
阿辞坐正身子,任由楚星辰帮她捋着弄乱的青丝。
“说到往生涧了。”楚星辰一边帮她梳理头发一边道。
“阿辞,我们殉情好不好?”
……
明月高悬,一团黑影从圣墓山巅坠下。
阿辞搂着楚星辰的脖子,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用楚星辰经常迁就她说的那句话回答:“好好好依你。”
楚星辰扬起嘴角,转而神色认真。
逆风下坠的楚星辰一抖道袍把阿辞裹在怀中,使得她不受罡风影响。
一只白羽红喙的鹤盘旋在圣墓山巅上空。
一柄质朴长剑从御空而起,飞到崖边,如流星般俯冲下去。
山河剑一出,就只剩下一柄长生剑了啊。
“阿辞,你答应过我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要勇敢面对,好好活下去!因为你会在我身后对不对?!”
就在二人即将落地那一刻,两人头顶上空自下而上幻化出一把百尺大剑,剑尖朝下,剑柄朝上。剑尖差不多与剑身等宽,周围形成一个百丈剑波的气场,带着破空声掀起尘浪,以比两人下坠更快的速度冲向崖底。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山河剑志”最后一式——一剑镇山河!
山河固守,生死牢笼。
……
“嘻嘻……星辰,你看我带这个面具好不好看?”
“已经有隐身了,就不要戴面具了。”
“为什么?”
“你就不怕我找不到你了?”
“那给你戴,我永远都能找得到!”
长安的街上荡着回音。
……
“你看,那颗星星好亮!”
“笨蛋,那是月亮!”
“嘿嘿,星辰,往生涧下,世间传的那么神秘的往生涧下到底有什么呀?”
“往生涧下,有一道传承……这朝圣言,只能是洛氏族人血脉才行。”
“有什么用啊?”
“有了它,你就有了第二条命。”
“哦”“那能不能给你?”
“呸!道长我还没死呢!”
“嘿嘿……我也是为你好嘛。”
……
同年,安禄山拍案起兵,大破东南,发动安史之乱。
……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纯阳宫雪竹林,一名少女模样的女子合上手里的《楚辞》,走出小筑,执伞与一只白羽红喙的鹤并肩而立,望向落雪纷纷的剑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