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抬头看见二狗,面露笑容,尽管前一秒还是疲倦,他往前跑了两步,来到大门前,同时看到了章疯子,先喊了一声章爷爷,然后对二狗说,狗子,咱们可好久没见了。是啊,有多久了呢,二狗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仔细看了下秦川,发现他的背开始有点驼儿,说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开始眯着,本来眼睛就不大,这么一看,真的还以为是睡着了,在梦游。
章疯子今天的气色不错,看到两个孩子,忽然来了心情,说,来,进院坐着,爷爷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中午吃打卤面,好不好。
两个孩子笑了,秦川说,章爷爷,能加个卤蛋吗?好久没吃,都想了。章疯子说,看你这个孩子说的,想吃就有,咱们巷子前后,离得不远,什么时候想吃,就来敲门,我是看着你俩长大的,你是二狗的好兄弟,也就是我老章的孙子。你俩在院里,先聊着,我去买点菜去。
脑癌确诊前后,知道与不知道的差别,直接影响到吃饭的胃口。
这是章疯子儿子,二狗他爹——章润泽上次来探望他之后,持续两三天之后,第一次出门买菜。最近的胃口很差,每顿总是熬点大米粥,吃点小咸菜。吃不完的粥,下一顿再加点水,又是一锅,同样伴着咸菜,吃得毫不费力。
自从确诊以来,每天的日子都变得好似一样,就像困在一个梦境之中,醒来,睡去,再醒来,再睡去…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在失眠睡不着的时候,总想一死了之。在一觉醒来的刹那儿,贪生怕死,觉得活一天,哪怕是凑合的一天,也值得。
两个都不再觉得这是一个大院子了,两个人搬了马扎坐在树影下,居然还会有一条腿露在阳光下。秦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几乎挤扁的软装烟盒,掏了掏,发现恰恰只剩两根烟了,他掏出来,重新捋直递给二狗,嘴角露出略显尴尬的笑容,说,烟不好,将就抽哈。医院里的小卖部,卖什么都贵,这两天看护我妈,整宿睡不好,她睡了,你睡不着,她醒了,你还要陪她聊天…
她的问题,你都得回答上来,否则,她根本就不听话。一天当中,有那么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她能清晰地喊出我的名字,还能有条理的沟通,她总会问我,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好像医院啊,她问我,怎么好久没见你爸了,阳光太刺眼,好困,就是睡不着…
最近几天,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多,秦川说终于看到了放佛自己发病时,那个不堪而狼狈的样子,妈妈越来越瘦,开始脱发,浓重的黑眼圈和水肿的眼袋。秦川说自己抱起她的时候,就像在手掌心捧着一个不会蹦的蚂蚱,大眼睛瞪着无神,若有所思,却一片空白。
当秦川的爸爸出现在他妈妈面前的时候,她妈妈问秦川,这个人是谁,看着好面生啊。
他爸把明显显得缩水的旧T恤往下拉了拉,遮住了后背的条条刀疤,低着头,张了张嘴,乌拉乌拉,手上一堆比划。秦川说,他刚刚在说,他叫秦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