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满月酒时,二舅和叶姨没有回来,特地转来一个红包问候。
这两年,二舅的生意经营不错,扬言准备在深圳买房子,深圳可是一线城市,寸土寸金的地方,于是老家人提起二舅,便夸他有能耐,本事。
大舅的生活,谈不上富裕,靠着家里的几亩地,日子总算过得去。姥姥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子板非常硬朗,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坐在太阳底下,朝着家门口的方向坐着,从早晨做到中午,从中午又做到晚上。
我妈说,她心里有惦记,她惦记着二儿子二场子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在惦记,她的女儿什么时间能够回来看她。
姥姥家没有小病小灾,我爸妈几乎很少吵架,偶尔因为孙子的不懂事,骂上几句。她喜欢骂人,和她的形象格格不入,也和她的气质非常不符。
孩子满月酒之后,我便回了娘家,我妈虽然有两个大孙子,但是她几乎没有操过心,大多是嫂子娘家帮衬着。
在育儿方面,我妈还是个新手,家里的两个新手,总是向外求助经验,我嫂子,我大妗子,邻居家的姑妈等,她说,多了解一些,总不是坏处。
我爸很少管她,只要不是动了家里的钱,日常的琐碎,很少成为他们矛盾的冲突点。日子平淡,家里时长传来一些欢声笑语。
姑娘出门后,能够在娘家住的日子,总是为数不多的。邻居和亲戚,也时长过来串门,家里人热闹了很多。
那天,大妗子骑着电三轮拉着大舅,还有她的女儿过来了,妈妈接住孩子,大哥从车上将大舅扶了下来,大妗子很麻利的将车子停靠在路旁。
现在这家里家外,都有这个女人张罗着,她比原来瘦了一些,皮肤更加紧致了一些。
“大妗子,来了,赶紧里屋坐。”我抱着儿子对她说。
她嘿嘿的笑笑,从我手中接过孩子:“不轻啊,养的真好。”
之后,我们很少交流了,吃饭的时候,她喂养孩子,大舅支支吾吾的用手指比划一些听不懂的内容,我妈同样比划着,我爸也比划着,说道高兴之处,他们哈哈一阵大笑。大妗子也跟着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但是我不知道笑什么。
这些年,我妈、我爸跟大舅,大妗子交流多了,手指的弯度和指向,他们就已经猜测大致一二的内容,我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聊着我听不懂的天。
来的时候,他们带来了两只大母鸡,说是家里散养的,肉好煮又很香。大舅从身上几层衣服里摸出来褶皱的两百元,塞到孩子的褥子里。我们几个人推搡之后,还是收下了。
这两百块,对于他的家庭很重要,有时候,这种亲人之间的感情表达,钱表现的会更有张力。
老家的冬天,不仅冷,风像是挂到了身上,钻心的刺骨。家里的褥子,都是多年的棉被,压在身上喘出来气,儿子似乎也不适应,夜里啼哭不止。我披着外套,在漆黑的夜里,荡来荡去,直到他睡着才敢放下来,而我身体已经冰冷到没有了温度。
第二个月,江子亚就将我们接了回去,说是实在太想我们。我知道,他担心老家凛冽的风,刺骨的寒,伤到了他儿子。
我们的房子是半年之后买的,一室一厅,客厅没有窗户,屋里总有一股透不来气的感觉。买房的那段时间,江子亚每个周末都去看房,看了不下几十套,看跑了两个中介,他们怀疑是竞争对手派过来的,故意来扰乱他们的生意。
最后敲定的这套房子,我们向双方父母各拿出来了一部分钱,这是他们养老的钱,江子亚特地立下了字句,说是有钱了一定会尽快还。我妈一直觉得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回不了本,借钱给自己的女儿,她也不踏实,而江子亚这一招,堵住了她的嘴巴。
房贷车贷像是两座大山一般,压到了我们头上,产假没有结束,我就回了公司工作。但回去之后,发现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手中的项目,被稀稀散散的给了其他的同事,原本对我工作委以重任的领导,也被工作能力和情商之上的龚书娜征服了。
龚书娜是我关系非常近的同事,虽然我心有不爽,但是也不能对人家生出埋怨。她没有错,领导也没有错。别说是领导,我也非常非常的喜欢她,她很优秀,高情商,优秀的表达能力,擅长的人际关系,在公司拥有很好的人缘。
就刘赵这般苛刻的人,都非常喜欢她,她对龚书娜的喜欢,对我的不屑,毫无掩饰。
几个月的休息,让我没有能力迅速的进入工作状态,领导的冷淡,让我工作失去了动力。我开始思考,什么样的工作适合我,接下来还要不要坚持下去,未来的生活,还有没有迂回的能力。
经过一周的深入思考,我发现还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在艰难,都要撑下去。
龚书娜与我交接一些工作,她休息的时候,还会分享一些她的心得和处理意见,原来的老带新,现在的新带老,心里上的落差,还必须调整过来。
每次在公司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回到家里,好好看看房子的一切,还有我满眼欢喜的孩子,这是我所有动力的来源,也是我接下来继续斗争的力量。
上班之后,婆婆就从老家来到了我们身边,为了孩子,她要面对与丈夫的两地分居,还要习惯与之不同的生活方式,还要调整原来的作息时长,所有的时间,都要跟着我们的生活状态同步。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想全力对她好,才能心安。
写作是我的爱好,也是唯一的爱好。从怀孕到生子,长达一年的时间,我已经完全忘却脑后。每次想起来时,大多是我生活辛苦,心情不畅,我想改变,却又无力改变的时候,心中只能咬咬劲,坚持下去。
儿子江延睡着时,我便回归到原来的生活状态,坐在台灯之下写作。一年时间不长,但也不短,而摧毁一个人,不需要多久,一个小时,一件事,都可以击的粉碎。重新捡起来那个破碎的自己,还需要很长一段路,从我再次提起笔时,我便暗暗下定决心,这次要是一辈子。
一辈子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光,多少日日夜夜,从当下,我要我手写我心,仅仅为了梦想,为了自己写作。
这一天夜里,我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时间,开始规划自己的生活。
断断续续的豫剧,从帘子边传了过来,婆婆小声的哼着腔调,我关闭了电脑,一下子拉开了帘子,婆婆带着老花镜,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翘起兰花指。婆婆吓了一跳:“我声音小一点,在小一点。”她笨拙的慌乱的按着手机的格子键。江子亚也紧张的附和着:“下次让咱妈声音调小一下就可以了。”
“妈,不用小一些,你想唱就大声唱。白天延延醒着,你可以唱给他听,让他耳融目染接受一些熏陶,说不定他还能成为豫剧大师呢。”我笑着说。
“哈哈......好,好。”婆婆紧张的表情松弛下来,江子亚松垮的躺回了床上。
我只是觉得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为什么不能坚持自己的喜欢,无论她处在什么环境,面对什么条件,她都不应该被剥夺掉喜欢的权利。这是她的自由,亦是她一半的人生。
而自我愉悦,也是人生的另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