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饭点过后,十三楼的琴声总会在固定的点传到我十四楼的书房来。
他弹奏的总是那简短的几个音符,如此反反复复,有时候还会弹错几个音,可因为钢琴声本身好听的缘故,尽管会有断篇,那几个音符听起来还是叫人觉得悦耳清脆。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就形成了默契,每当楼下琴声响起的时候,楼上的我便是在写作。
在琴声的悠扬里,在指尖的跳动中,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写出长长的故事来。
我从没见过楼下弹钢琴的弟弟,但是那琴声却成了我了解他的方式。他一定还没有上高中,否则他不会有时间在每晚饭后固定的点里练起钢琴,因为高中是要上晚自习的;他的琴声随着节奏总会有断篇,没有听过他弹奏的成曲,我想,他一定还是在练指法,是刚学没多久;他一次弹奏的时长总是在半个小时左右,可是那琴声的每一个音符却都跳动着穿越了我的书房,音符里带来的清脆叫人能想象的到那修长秀气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认真敲下每个旋律时的力度···而他没有一日落下的坚持,却也成了我与之相互应和的默契。
楼下开始弹琴了,他提醒我,该写作了,我们都是在指尖里爬行。
下一期的《春申湖》例会,薛校长安排我简要做些发言,谈创作体会。关于写作,诚然,我写出来的总要比我说出来更诚实一些,可我却不喜欢也不习惯准备发言稿,那些如若读课本般一字不差念出来的稿子总叫人觉得不够真诚与轻松。尽管企图在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的理科生涯中把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锻炼的好一些,但是理解能力总比别人慢半拍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这个美好愿望并没有实现。于是,写作于我,就好像我永远稀里糊涂的脑袋一样,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随心所欲,随性之至,想到什么便写什么,至于心得体会,更是在九霄云外,从没深刻想过的东西。忘记是谁说过的一句话,却深有共鸣:写东西在我,也是为了能活得通顺一点。这些东西虽然都是我写的,但是集起来看,怎么显得那么乱。不过倒真是我,怀揣着一颗散乱心,乱七八糟的活着,倒也不见得活出什么凌乱的美感。如果非捋出一条线索来自欺欺人的话,我觉得女性的处境和一个女人对于时下境遇的思考,可算吧。文字有它的意义在。文字自己会形成生命,形成一个语言的场,这个场有它的力量在。
然而,面对这么多领导和前辈,总要更谦虚一些,于是我笑着问:“我要准备稿子吗?”没想到薛校长也笑着跟我说:“不用,我到了这边来也不太习惯,我以前也不习惯发言稿的···”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是有“英雄所见略同”,还是有“惺惺惜惺惺”的。走的时候他又不忘多交代了一句:“写一下提纲就行。”
楼下的钢琴声没有一天不在这个时间点如期而至,要听到最终悠扬动听的曲子,总是要经过无数遍枯燥的练习,和写作一样,要得到最后一篇数千字乃至数万字的成文,总要经过键盘上无数次的敲打。每当他一天半小时的练琴声收尾,四周趋于俱静的时候,我的一篇文章也结束了,偶或还留有十几行收尾的字,在指尖的跳动下,没有了琴声,敲打键盘的声音,更显得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