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县的十字街一到晚上就很冷清，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也没有人出来乘凉。

白蒙蒙的月光洒下，被风扇绞碎后落到王乐三的身上。他扯了扯黏在身上的T恤衫，骂骂咧咧地从宾馆出来。

“什么破地方。”王乐三站在宾馆门口心里嘀咕：“宾馆连个空调也没有。”

高温没有因为夜晚的降临而离去，反倒像热情的少女一样紧紧地裹在王乐三身上。

信步游走，王乐三第一次到这个县城出差可是吃了不少苦。两天的火车加上一天的大巴，崎岖的山路让他的五脏六腑在肚子里蹦迪一样。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才听说要找的人上午出车祸掉到悬崖下面去了。

王乐三一肚子郁闷加晕车，躺在宾馆里直到现在。按照领导的指示要他代表公司去死者家里慰问一下。拖着快散架的身体，王乐三往死者家走去。

路过十字街时，王乐三发现这里的店铺都在关门。一家比一家速度快，仿佛都有急事一样。肚子咕咕叫，王乐三决定买点吃得填饱肚子。

来到一家面馆，这是为数不多还亮着灯的商铺。面馆里只有一个胖胖的女人在收拾桌子，王乐三走进去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说道：“来碗牛肉面。”那个胖胖的女人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他说了一句当地方言。王乐三又说道：“我外地的，听不懂你们这里的话。还有面吃吗？”

那个胖女人朝后厨的方向喊了一句，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似乎只有那个女人一半的身材，干巴巴的样子说话倒是很凶：“快走，快走。我们要关门了。定安八点以后不吃饭。”一边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一边像赶苍蝇一样对着王乐三挥手。

强龙不压地头蛇，王乐三也不争辩起身走出店门，刚才还有几家亮着灯的店铺此刻都关门了。身后的店门也砰的一声关上，瘦男人拽着胖女人向着黑暗处跑去。胖女人回过头冲着王乐三喊了几句话，王乐三听着似乎是快跑什么的。

不管了，奇奇怪怪的。王乐三决定还是先去死者家里探望一下。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夜晚还是有点害怕的，月光照着路上一片惨白。路两旁的树向着天空伸展，张开的枝桠像一只只扭曲的手臂在撕扯着天空。

哼着小曲给自己壮胆，不远处一盏黄色的油灯吸引了王乐三的注意。那油灯不大，黄豆般大小的亮光足以让王乐三安心。伴随着灯光传来一阵粽叶的香气，“好香啊！”王乐三情不自禁地夸了一句。

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打着进行曲的节奏一般催着王乐三过去看看。

油灯是在一个简陋的桌子上摆着，桌子旁边是一个小火炉，上面架着的铁锅里有水在沸腾。随着蒸汽飘出的就是粽子的香味了。桌子后面有一张摇椅，一个老头用蒲扇盖着脸躺在椅子上摇摆。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有些许刺耳。

王乐三闻着粽子的香气都快流出了口水，他说道：“大爷，粽子怎么卖的啊？”

摇椅的吱呀声戛然而止，老头将从脸上挪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老头的脸凑到油灯下时，将王乐三吓得后退一步。那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疤，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了。疤痕像黑红色的蜈蚣一样爬满了老头的脸，一条条狰狞的向王乐三展示着。

老头的普通话倒是很标准，不像当地人一样总是卷着舌头说话：“吓到你了吧？小伙子。”

王乐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连摆手说没有。

老头用手在锅里翻搅着，直接拿起一个粽子递给王乐三说道：“送你一个尝尝，要是好吃再来啊。”

王乐三不敢再看老头一眼，低着头接过粽子小声说了声谢谢就往死者家的方向快速走去。想着老头脸上的疤痕，王乐三吃东西的心情也没有了，顺手将粽子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

缓过神来的王乐三有些疑惑了，这十字街应该走出去了吧？看着四周的景色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一切只能在白蒙蒙的月色中看个大概。

王乐三越走越慢，因为他又听见：“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点黄豆大小的灯光在不远处无风自动。

王乐三瞬间出来一身的汗。

见鬼了？

鬼打墙？

我还不信了，心里想着不信的王乐三扭头往来的路上走去，越走越快。不大会的功夫，王乐三就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你是在跑步啊？”一盏黄色的油灯从身边点起，那个满脸的疤痕的老头就站在桌子后面看着王乐三：“我看你在这一圈一圈地跑，还纳闷呢。”

王乐三后退一步，紧张地问道：“你啥时候到这的？”

老头吹熄了手中的火柴说道：“小伙子你怎么了？这是个转盘啊。我一直在这。”

听完老头的话，王乐三仔细看了看周围才放下心来。看来刚才确实是太紧张了，连转盘都没看出来。

王乐三尴尬极了，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对老头说：“大爷我买你俩粽子吧。一晚上没吃了。”

老头点点头，直接从锅中捞出两个粽子递给王乐三说道：“五十一个。”

王乐三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说道：“这么贵啊？我可吃不起。”

老头一听这话不干了：“你尝一个，要是说不好吃，我给你五十。”说着又将粽子往前推了推。

王乐三闻着粽子的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声又响起来。“行，不好吃，我可不给钱。”王乐三一边拿过粽子，烫得在手上来回翻腾。

解开绳子，一股浓郁的米香直扑进王乐三的鼻腔。趁热咬下一口，只觉得满口留香。本来还想赖账的王乐三直接掏出一百元说道：“再来两个。”

老头笑呵呵地答应着，又给王乐三用荷叶包了两个粽子递过去。

王乐三捧着粽子往宾馆走，决定明天再去死者家。

回到房间，王乐三迫不及待地拆开一个粽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呸呸呸”王乐三将咬下来的粽子全都吐了出去。这粽子哪有在十字街吃的味道，还带着一股酸臭的气味。

“这老头以次充好，怪不得连买带送的。”王乐三将粽子包起来就往楼下走：“让那个老头装神弄鬼,这就过去要钱。”

带着一肚子火的王乐三，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没一会就跑到了十字街。

那盏油灯还在风中晃动，王乐三跑到桌子前将粽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扔说道：“老头，你这粽子是臭的。退钱。”

老头依旧在摇椅上躺着，慢声细语地说道：“那你自己在锅里挑吧。”

王乐三低头看向锅里，滚滚的开水中哪有什么粽子，都是些死老鼠。再抬头时，老头那张脸已经快贴到王乐三的脸上了。他狞笑着说：“吃呀，吃呀。都给你吃。”

等王乐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身边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看王乐三醒了笑着说道：“吓坏了吧？那是一个专门骗外地人钱的骗子。幸亏我路过给你救了。”

王乐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大哥，太感谢你了。那骗子太可恶了，差点没吓死我。”

中年男人站起来说道：“你再休息一下，医生说你没有大问题。我就先走了。”

王乐三不停地对他表示感谢，目送着他出门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王乐三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那老头用手在开水里捞粽子，十字街上怎么可能有转盘，还有……。王乐三一阵反胃，看着地上吐出来的东西，王乐三身后一阵发凉。

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