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

  你好,二舅。妈妈说您于今日九点离世,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是变成魂还是变成风。

  刚刚收到消息,妈妈发了三条语音,用很长一条语音解释了二舅是谁,告诉我就是我那个从来没见过的舅舅,是小y哥哥的爸爸,是她的二哥,告诉我她很难过,让我要打电话给小y哥哥,告诉他听说了这件事情,慰问一下,连慰问词都替我说好了。从她的说话的语气里我都看见了她满脸的泪水,就算有十多年的空白,那还是她的二哥,也是我的二舅。二舅,对不起,我并不为你的离开而感到伤心,我只对我母亲的哽咽而难受,我突然想起鲁迅的一句话“楼下有人在哭,也许有人死,而我只觉得他们烦。”

  从哪里第一次听说您呢,其实是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一直以为小y哥哥和头头哥哥只有舅妈,从来没有人提起你。我对你的点滴认识都来自我的母亲。您知道的,你们一家人一直为你们一家人的外貌骄傲,我母亲常说“无论是谁都得说一句老蓝家的人最吧斓(最靓眼)”我常常夸头头哥哥是个无论从前现在都是杠杠的帅哥。

她就会说对啊,头头哥哥长得最像你的二舅,没有几个人能比二舅好看,当年在那一片都是出了名的。

“原来还有二舅啊?我都没听过,我七个舅舅都不知道少了二舅”

“是啊,大家都不提他啦”

“啊?不在啦?”

“不是,他消失了”

  听说二舅不但长得好,还有脑子也很好,当时大家都想着要在家里守住地,二舅就去深圳闯荡了,当时的深圳发展得好快,用妈妈的话来说“内裤忘记收第二天肯定不见了。”当时留下了小舅妈和小y哥哥头头哥哥,二舅独自在深圳打工,家里还有八个弟弟妹妹,都要靠您,因为大舅是大娘生的,和你们不算那么亲,你成了一家之主,外婆很早就走了,那时外公也走了,一切都要你担起来了。

  可是并不如大多数所熟知的故事,即使你脑子聪明你长得非常好看,你依然在深圳是个蝼蚁,还被抢劫,你没有升官发财回家风光,你依然还是那个有一个大家需要抚养的一个厂里的学徒。而舅妈再也受不了你了,眼见着大家发展得越来越好,生活越来越好,只有你们家,生活得越来越艰难,不但要照顾自己的家庭,还有八个弟弟妹妹,您出门在外,自然很多担子落在了舅妈身上。舅妈本身并不是脾气很好的人,她常常痛骂你,平时省点电话费并不与你多说,等你一回来就开始疾风暴雨侵袭你,也许也是压力太大了,生活毕竟逼疯了不少人。因为贫困,周围人也不愿意和你们来往,而且你的弟弟妹妹在天气冷还要去蹭住,不然天那么冷,你们哪来的那么多棉被保暖呢。而你经常在外受着逼迫,当时经济发展迅速的深圳不会对一个厂里的小工心慈手软,你们开始吵得更频繁,每分每秒都在争吵,后来你再也不愿意回家了。

  您消失了,无人知道您的讯息。倒是非常多的谣言。说您长得好看,重新娶了有钱的老婆。说您赚了钱赌博输光了不敢回来。说您已经死了,被黑社会打死的,因为深圳当时太乱了,谁知道呢,各种谣言四起。不知道舅妈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小y哥哥说小时候小朋友会拦住头头哥哥笑他没有爸爸,小y哥哥就狂揍他们,后来头头哥哥也会揍人了,他们都揍得凶,那一片没人敢惹他们了。而您的弟弟妹妹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不能说很幸福,也不会很苦,生活苦,但是小时候苦过了,精神上学会自娱了。你知道吗?你的弟弟们好多个当年都去深圳了,因为都想要把您找回去还给舅妈,他们不相信一个人会消失,我也不知道您是怎样的人,但至少你的弟弟妹妹心中你是很好的哥哥,她们认为你不可能会抛下他们,她们都挺想你的不会常说起,说起你会红眼眶,我可以想象一个长得帅的,又聪明的哥哥,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情。舅妈把小y哥哥头头哥哥抚养长大,还帮忙带了三舅和四舅的孩子,还有小y哥哥头头哥哥的孩子们。

  小时候我没被舅妈带过,我一直听过她的威名,但见面她都很和善。听说她带过得孩子都会很勤快,很能干活。但很遗憾,她似乎不太重视教育。也许是因为她本身不识字,她也没有太过重视学习。但她的能干是大家认可的,她什么都会干,在我妈妈老家,有特别多复杂的风俗,要做很多的东西,每当这时候,都只能请出舅妈来干。但舅妈也是很凶的,不然孩子们哪里会乖乖听话。听三舅的儿子说,小时候家里来客人了,他们是不能吃肉的,只有客人吃完了走了他们才可以吃,而且他们都严格遵守,我想也许是棍棒的教育法吧。

  我还以为我不知道您的多少事情呢,没想到胡说八道一通之后还挺多的,希望您不要介意。还记得一年前我妈突然很兴奋告诉我:信玉回来了。

我“谁啊?”

“你的二舅舅,就是小y哥哥和头头哥哥的爸爸,二舅妈的丈夫”

“哦。”

  听说您刚回来,舅妈不愿意让你进家门,要么你在,要么她在。我记得其实小y哥哥也挺讨厌你的,但他好像没表现出来,他把你带回家的,也不知道你怎么找回来的,可惜没机会知道了。后来被查出来你生病了,不但有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也不太正常,多数时候是个疯子。舅妈也不知道怎么就原谅你了,当时舅妈也被诊出了老年痴呆,有时候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相处的。但您回来第二天,你的所有弟弟妹妹都来看你了,我妈回家还流泪不停,什么也不说,把我们吓坏了。也因为你回来,其实你的弟弟妹妹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他们决定要更珍惜这份做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情谊,在大姨家聚,在小姨家聚,在我们家聚,在三舅家聚,还一起去看望了大舅,说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

  也不知道二舅您回来的这一年生活得怎么样,身体上一定很苦吧,听说你那个病让身体很疼,那精神上呢,看到二舅妈,看到你的孩子还有弟弟妹妹又怎么想的,其实我想想你经常处在不在清醒的时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我希望不清醒能让你幸福一点,听说你很喜欢和小孩子逗乐玩,很会带小孩。我记得你们家葬礼会办得很隆重,你们一大家又是好大一家人,我不敢去,我知道一定是一片哭声,你的三个妹妹的哭声是我最害怕的哭声,因为我很爱她们,我经常见过她们三个彻夜喝酒聊天谈笑。我就用这篇文字纪念你,纪念你我认识你的短暂的一生。

  希望今天对你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极乐,希望你喜欢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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