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凤凰周刊一篇《东北青年们的入职选择:有编制扫大街也行》文章被刷屏,文中提到:
哈尔滨市招聘 457 个清洁工引来 1 万余人报名,其中近三千人拥有本科学历,25人拥有统招硕士研究生学历,“事业编制” 是他们趋之若鹜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条令人大跌眼镜的招聘发生在 2012 年,5 年前媒体的报道就已经被热炒,这篇文章有炒冷饭之嫌,但是它依旧能够引起人们的热议,是因为其中所要传达的观念却并没有改变,那就是:没有编制,你什么都不是。
和 “逃离北上广” 一样,“编制” 也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扫大街这个事件虽然看起来很有反差,但是反映出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年代下年轻人的困惑,他们讨厌编制,却离不开编制。
这篇文章将目标对准了东北,可以说存在着一些地域的特征性。根据 21 世纪经济研究院发布的《2016 年投资环境指数报告》,粤苏鲁浙闽位居投资环境前五位,而东北地区是四大板块中投资环境最差的一个。
文中也分析了客观原因,随着东北经济的停滞与民营经济的不振,留给东北年轻人的选择并不多,除了到外地寻找机会以外,吃 “公家饭” 便成了很多年轻人的人生规划。
其实,编制这个词语带有很浓厚的历史气息,提到编制,你首先会想到的也许就是 “铁饭碗”,在中国的语境中,它泛指的是国企和公务员。
而东北作为中国的老工业基地,被称为 “共和国的长子”,其百分之八十的产业都依托于重工业,拥有大量国营工厂。
可以说,东北的年轻人是生长于这样的环境中的,他们的父母甚至是所有的亲戚都是国企员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国营工厂是拥有较好福利和收入的,而且还是极其稳定的。
大多数人一生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所以,有一部分人坚定地认为这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
当然东北是个典型案例,却不是特例,中国连续多年的公务员考试热潮,说明在全国范围内追求编制已经相当有普遍性。
如果这个选择发生在二三十年前,那不会成为新闻,因为从经济上看,那是盈利的。在八九十年代,市场化刚刚起步,国企依旧是一个很稳固的选择。
然而在现在,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薪资都相当地低,花 20 万进入县城的事业单位,即使能成功,每个月两千元工资,要七八年才能把这20万给挣回来,从经济上考量,这是不合算的。
从宏观层面来看,并不存在着完全没有风险的工作,尤其是在当今社会,最大的不变动也许就是变动,没有谁敢保证编制就是永恒不变的。
曾经的朝阳产业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夕阳产业,毕竟在二十年前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有淘宝、共享单车、微信等,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势必有更多行业要被替代。
而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产业升级是必须要做出的选择,不可否认重工业在特定时期的重要地位,然而在未来它却不会是主流。
如今提到东北,人们感到的是落魄和衰败,伤感的不仅是随处可见的废弃工厂,更是死气沉沉的氛围。
厂房已经拆除,但伴随着计划经济而生的观念却依旧没有被抛弃,像是“面试一定要找人”、“私企都容易倒”、“吃上公家饭” 等想法严重阻碍了这个地区的发展,从而导致人才大量外流。
或许,人们对于编制的疯狂本就不是理性的,它更多的是一种观念的延伸。他们所追求的是一种一成不变式的稳定,而编制就是那个强大的保护伞,依托于它,你可以受到保护,不用担心外面的风雨。
个人所要做的则是将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螺丝钉,最好不要有独特、个性等,通过依附于这个坚硬的体系来获得所谓的安全感。
其实,安全感的问题更像是个伪问题,它是一个很新的词语,人们常常说缺乏安全感,从而依附于单位、婚姻、国家等体制,就像一个小孩依附于 TA 的父母。
然而,这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事物真的能给予他们安全感吗?
最近《圆桌派》就借着《我的前半生》讨论了一期安全感的节目,其中梁文道提及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 “安全感是一种很虚妄的东西,为什么呢?因为安全感是一种你一得到就毫无价值的东西。”
人们常常认为缺乏安全感是不好的,但是从来就没有永远的稳定,大到人类小到个人都伴随变动,一味地追求安全感更像是一种妄念,与其为了安全感而委曲求全,不如承认我们就是生活在不安中的。
同时,这背后暗含着的是人性中的惰性,作为一个成年人,他们害怕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希望依靠他人来安排和主宰,丧失了人之所以为人的自主性和超越性。
如果在一个社会中,存在着大量抱着 “混日子” 观念的人,将不会产生任何创新和改革。
他们所向往的是那种一眼可以望到头的生活,从生到死如流水线上的机械化运作,让人联想起张爱玲所描写的父亲家 “那里什么我都看不起,鸦片、教我弟弟作《汉高祖论》的老先生、章回小说,懒洋洋灰扑扑地活下去…… 在那里住久了便觉得沉下去,沉下去”。
更让人觉得可悲的是,有人已经意识到了编制的脆弱性,却依旧选择追逐编制,他们的内心也许有过挣扎,厌恶送礼、溜须拍马、找关系等编制内的恶习,但却始终缺乏勇气迈出自己的舒适区。
这其实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大多数人的价值观成形于青少年时期,受生长环境和父母的影响,他们会倾向于接受所处环境中群体所接受的观念。
人们常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这并不准确,它忽视了观念的作用,英国哲学家大卫·休谟曾说过:“尽管人是由利益支配的,但利益本身以及人的所有事物,都是由观念支配的。”
观念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事情,它根植于你的生活之中,左右你做的每一个选择,一旦长时间地处于某种单一价值取向的环境中,即便你想改变都很艰难。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一个人物就是这样,狱中的图书管理员老布伦,在此已有五十年,监狱是他唯一熟悉有安全感的地方。
被假释后的老布伦,无法适应外面自由的生活。因为外面的改变难以想象,心中的恐惧让他整夜做噩梦,醒来不知身在何处?在绝望的谷底,他选择了上吊自杀。
按照瑞德的描述,他已被 “体制化” 了,这些围墙很有趣的。开始,你恨它们;接着,你适应了它们;时间久了,你变得离不开它们,那就是被体制化了。
对编制的疯狂追逐就是一种体制化,他们认为人只能按照这种方式而活着,除此以外,都是歪门邪道。
当你长时间处于这套观念下,就会被之所固化,靠这套体制所要求的准则去生存,以获得安全感和稳定感,即便外面有更精彩的世界,也会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已经丧失适应新环境的能力了。
与《肖申克的救赎》中的管理员不同,当今年轻人追逐编制的背后,展现出的是主动寻求体制化,他们还足够年轻还有时间可以去改变,却依旧选择了一条最陈旧的道路。
在互联网上,针对编制的讨论从来没有间断过,人们所质疑的并非公务员、国企职员等岗位,毕竟选择哪种职业是个人的自由。
但病态的现实是,好像只有编制才是被认可的,而这正是体制化最可怕的地方,让人们习惯一种单一排他的价值观,这就像毒瘤般被根植进了很多人的心中。
不过就如马克思所说“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再坚固的编制,恐怕还是难逃烟消云散的命运。
编辑:木木
题图:沫沫
校订:吴巍 / 姚色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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