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卡佛能火,可能是因为他的粉丝里面有村上春树。
当打开这本一直列在各类必读书单的书的时候,我其实挺疑虑的,一边质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一边也看到一些文章谈到雷蒙德·卡佛可能是被高估的作者。是的,的确是看不懂。
但终于把这一本书全部读完,突然有那么一点通透起来。这种通透,并不是说可以向其他读者解释小说情节的疑点,主人公言行的含义等等这类具体的东西,而是一种情感上的通透。就像英国文学杂志《格兰塔》(Granta)1983年出版一起美国小说特刊,主编布福德(Bill Buford)在在引言中说:这是一种怪异的和令人难以释怀的小说。
在这些文字简单、篇幅短小的小说里,有一种空虚的张力。至于张力的边界在哪儿,或许取决于与作者的共鸣。这让我想到杜拉斯说《情人》只是写给看得懂的人看的,雷蒙德·卡佛的短篇也是挑读者的作品。
《家门口就有这么多水》这篇,我是完全没有看懂的,无需强求。最喜欢的一篇是《所有东西都粘在了他身上》。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在故事发展到一个很巧妙的节点上翻页(当然那是巧合),然而这一页颠覆了整个世界,让人突然明白,原来这就是雷蒙德·卡佛,顿悟到他的与众不同和深邃内涵。故事包裹着糖衣,前行的时间轴融化了这层糖衣,在读者心头弥漫开哀伤。
小说中的很多人,都不太会表达。他们经历着或旁观着人世间的细碎辛酸,在压抑和磨砺中隐忍或癫狂。
从第一篇《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中的那个女孩,她想把它们说出来。过一会儿,她就放弃了。一直到最后一篇《还有一件事》,L.D.先生说“我只想再说一件事。”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和我们读雷蒙德·卡佛的感觉是一样的。它如此让人难以释怀,然后却无从与别人交流分享。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清楚)。
就像我们自己,有时候拼命想要表达,狂躁如《大众力学》中争抢婴儿的两夫妻,有时候却沉默地成为《严肃的对话中》那个只能切断电话线的男人,甚至是《告诉女人们我们出去一趟》的杰瑞,静默如迷,举止异常。突然发现人心之间的距离,似乎遥远地可怕。近在咫尺的人,未必理解和亲切。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努力说,然而说不好。不说,其实也并没有人想听你说。相处充斥争吵,误解,甚至背叛。生活满是辛酸、压抑、甚至绝望。雷蒙德·卡佛用极其简单轻巧的文字,就这样揭开了这个让人胆寒的沉重真相。这是我们爱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