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对于忙了三季的农家人来说,是难得的闲歇时节。可一进腊月,又会逐渐忙碌起来,各家各户忙着杀猪宰羊,忙着上街购物,一股节日的气息扑面而来。最有趣的,当数过腊八节。腊八,既是一年的总结,又是过年的前奏,年的味道从腊八开始,越酿越浓。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孩子孩子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每年的腊八节,我们全家人都能喝上母亲熬得稠稠的、糯糯的、甜甜的腊八粥。在我看来,母亲做的腊八粥可谓天底下最顶级的美味。
腊八节的头一天晚上,母亲把干果、杂粮、干菜逐一淘洗发泡,然后捞出来放在箩筐里风干,除此之外还要把葡萄干、冰糖以及青红丝等几样提味的东西准备好。腊八节当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母亲就早早起床了,她把头天晚上精心准备的红小豆、绿豆、白芸豆、栗子、桂圆、核桃仁、枸杞子等放在铁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煮。说来也怪,平时爱睡懒觉的我们在这一天总会很早地醒来,透过窗户看到厨房里有光亮,就边扣扣子边趿拉着棉鞋往外跑。见我们眼巴巴地望着大锅,母亲说,这熬粥啊,一定得有耐心,先放什么后放什么可有讲究哩。边说,她边把最难熬的几样干果和杂粮倒进了锅里,用小火不急不躁地煮着。当它们涨裂了口儿,母亲又加入比较易烂的其他几样干果、杂粮,一直熬到开花涨口,才把发好的干菜加进去,然后将火势减去几分,再用文火慢悠悠地细煮。当锅里冒出的蒸汽伴随着“咕嘟咕嘟”有节奏的响声时,浓浓的香味儿便飘散开来,一缕一缕钻进我们兄弟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子孔,馋得我们一遍遍催问,怎么还不出锅呀?
在我们一阵阵的催促声中,锅盖掀开了,锅里的腊八粥又稠又亮,甜丝丝的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母亲拿起勺子,把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分别舀进早已准备好的碗里。急不可待的我们手捧着大碗,张大嘴巴就要吃,母亲赶紧阻拦:“小孩子不懂事,还没敬奉祖先神位,你们怎么能先吃?”我们只好听从母亲的吩咐,把那一碗碗香气扑鼻的腊八粥端放在院子中间的供桌上。经过简单而虔诚的仪式之后,我们这才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美滋滋地品尝起来。那滋味,我现在想起来,依然口水直流。
又是一年腊八到,超市里早已摆上了琳琅满目、口味繁多的腊八粥原料。然而,没经过母亲那一套繁杂程序熬出来的腊八粥,对我而言,不仅是口感上的欠缺,更多的,是欠缺那份悠远绵长的母爱,那种浸入心田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