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感觉我是在一九八八年那个炙热的夏日午后,突然间长大成人了。那个幸福的时刻突兀神秘爱昧并激动,从那以后我想像的脑洞大开直上重宵且不能自持,好像我先前那么多那么多迷惑不解的事情,一下子都开悟了。原来这个世界呀,竟然是这样妙不可言呐!
当时,我正趴在村子西山顶上我家两间茅草屋的西间土炕上磨磨蹭蹭地写着暑假作业,脑袋里正怨气滿满地盘算着还未上学的小弟不知道又上哪野去了的时候,对面邻居赵二婶拖拖踏踏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地传来。我侧耳倾听先是从我家大门然后经过屋门一瞬间又到了我写作业的土炕前,似乎比平日又快了一些速度。莫非有什么大事发生?因为我心情郁闷,虽然她的漂亮女儿庆芝和我天天手拉手上学,但我也任性地懒得去理睬她。
“呦,大林写作业呢?你妈呢?”她边问边嘿嘿笑起来。
“写作业有什么好笑的!我妈在屋后园子里呢。”我头也没回没好气地回答她。
“谁他妈笑你了,小鳖犊的,好好学吧,长大好给我当姑爷!”赵二婶高挑的身体向土炕前倾过来,伸出右手拍了拍我的屁股。
这次我不但发自内心的不想反驳他,反而在她的激励下立马扔下手中的笔,双腿屈起小腰一躬麻利地翻身跳下土炕,光着脚板跑到后窗前向在烈日下蹲在菜地锄草的妈妈大声喊着,妈,赵二婶来了!
在我喊完我妈之后飞速跳回土炕的刹那间,我自以为表现良好的偷瞥了赵二婶一眼,希望能得到她欣慰赞许的目光,可我却看见她目光迷离地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捂着嘴唇,脸上呈现着诡异夸张的笑容。
她这是怎么了?前两天她家卖大肥猪时也没这么兴奋呀!我心里不解。好奇心害死人,我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耳扯到我未来丈母娘的嘴边,听听她將要和我妈说什么好事。
在我妈的双脚刚迈进外屋门槛的时候,赵二婶就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她甚至都不浪费我妈妈端水洗脸的时间,笑声毫无顾忌响亮地在我家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并忙不迭地向我妈问道:“东头老毛家今天下午找了不少人铲二遍地,毛大姑娘上你家借锄头了吗?”
“没有啊,上你家借去了?”妈妈反问道。
“哈哈哈,也没有,也没有!”
“咋的,不想借也不能乐成这样。”妈妈揶揄她。
“不是,不是,这锄头借的笑死人了,唉呀,你还不知道吧?”赵二婶乐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流畅了,我趴在炕上回过头去望见她后肩一抖一抖地,手臂抬起手掌在脸上抹来抹去,估计是溢出了眼泪。
“毛大姑娘今天中午是到李聋子家去借锄头去了。
“没借着?”
“嗯,没借着!”
“家里没人吗?”
“李聋子和他姑娘上县城了。”
“李嫂子人不错,不应该不借。”
“她想借但是没时间,忙乎的下不来......哈哈哈”赵二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笑得愈发不可收拾。断断续续的往下讲:“我今天中午从那尔轰河洗衣服回来路过毛大嫂家门口,看见她头上挽个疙瘩纠急三火四地站在大门垛下向西头望,一边望还一边骂骂冽冽的:
“这大姑娘十五六了啥也不是,借个锄头半天没回来!”
正说着就看见大姑娘低着头,脚步踉踉跄跄地打西头过来了。
“让你借的锄头呢?”毛大嫂喝问她。
大姑娘小脸通红,慢吞吞地告诉她妈:“我刚到李叔家大门口就听见从他家窗户传来啪啪的声音,我以为两口子打一块儿去了,就赶紧跑过去看看,可谁想我看见村长刘叔光着身子趴在李婶身上直动弹,李婶也没穿裤子在刘叔下面闭着眼直嗯嗯,吓得我赶紧跑回来了。”
说的毛大嫂哇哭笑不得,转身将大姑娘拽进院子里了。
“你这个死二老娘们天天就传播这些事,有没有点正形!”我妈笑骂她。
“什么正形不正形,这是人之常情。”赵二婶嘻嘻哈哈地迈出了我们的家门。
我脸红心跳地听完了赵二婶的这些话后,抬头远眺着盛夏高远澄澈的天空,须臾间心情竟明净豁然了。那一年,我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