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学时候吧，有次在家父书架上偶然翻到一本书，只有普通书的一半大，暗红色的封面，写着《古今楹联拾趣》。

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过里面的内容大多都还是比较通俗易懂，像我这种高智商的小学生，理解起来完全没问题。

而且，有几个特别有趣的，有趣到三十年——啊不，若干年后的今天，仍然记忆犹新。

（二）

书里有些是关于老师的小故事，其中有两则现在还记得清楚：

一个私塾小学生偷偷在学堂墙上挖了个小洞，里面养了只小鸟，外面用砖头遮住。

私塾老师姓石，发现后就顺手用砖头把小鸟给弄死了，然后还幸灾乐祸地在旁边墙上写下一句：

  “细羽家禽砖后死”

小学生哭了一场，擦干眼泪忍住悲痛在旁边工工整整对了下联：

  “粗毛野兽石先生”

这还了得！石先生把他揪过来就破口大骂：不要命了？敢骂老师是野兽！

小学生理直气壮地回到：没毛病啊老师，您看，粗对细，毛对羽，野对家，兽对禽，石对砖，先对后，生对死。

  “细羽家禽砖后死”

  “粗毛野兽石先生”

还真没毛病。

还有一个，是家教老师，可能学生天姿不咋地，老师也就很懒，平日里经常就出个对子给学生慢慢对，然后就一边逍遥去了。

有天给学生出了个上联：

  “有客登堂，惊醒万里秋梦”

学生实在不会，就去找他姐姐。姐姐略一思索，跟弟弟说，你这样写吧：

  “无人共枕，枉费一片春心”

老师一看，这肯定不是我这笨学生能对出来的啊，追问之下，学生说是姐姐对的。

老师又多想了一下，姐姐对“无人共枕”，还“一片春心”，是不是暗示她空虚寂寞冷呢？

于是老师又出了个上联：

  “纸上画龙龙不动”

学生又去找姐姐，这次对的是：

  “鬓边插凤凤难飞”

咦？难道是真有戏？想让我带她飞？老师还是谨慎的，再来一次试探：

  “二尺红绫，一尺系腰，一尺坠”

很快又来了：

  “一床棉被，半幅遮身，半幅闲”

哎呀妈呀，绝对是有搞头！啥也不说了，这回直截了当吧：

  “风紧林密，问樵夫何时下手？”

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姑娘，约不？”

姐姐一看，大吃了一惊，仔细回想一下，这才明白：老娘就是单纯地对个对子而已，这老师也想得太多了吧？于是赶紧解释：

  “山高水深，劝渔家早日回头”

是的，你们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没来，人家真的就只是对个对子罢了。

话说到这份上，老师也明白了，只能发发小牢骚算了：

  “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

姐姐也礼貌地回了一个：

  “藕虽有孔，心中不染垢尘”

故事本来到此应该结束了，偏偏老师一看见“有孔”，心里又不死心了，梦想还是要有点的，万一实现了呢？于是又来了一发：

  “桃梅李杏，这些花哪时开放？”

姐姐这下是真爆发了，毫不客气不留情面了：

  “稻麦黍稷，此杂种是何先生！”

这个杂种算什么先生？不不不，我辣么淑女，怎么可能骂人？我是说这些一起种下去，是哪个先长出来的呀。

故事到这里，是真的结束了。不过后来还有个小插曲：几年后姐姐结婚了，生了双胞胎儿子。吃满月酒时，先生也去了，还打算调侃一下：你这俩个儿子是谁先生？谁后生啊？

本来想趁机挽回点面子，结果姐姐一句话又给了老师一刀：“不管先生还是后生，反正都是我儿子呀！”

呵呵。

（三）

特有趣的，还记得两个，都是关于大才子纪晓岚的。

一个是某年朝廷的水部失火，损毁严重，皇上命金尚书（俗称司空）负责修缮。

当时担任中书的官员于是想到一个自以为很绝妙的上联，来找纪晓岚应对：

  “水部失火，金司空大兴土木”

文中镶嵌了金木水火土五字，也算是个好对。

谁料想纪大才子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

  “南人北调，中书君什么东西”

因为中书是南方人，在北京上班，下联东西南北中，还借机嘲笑了对方。

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中，编剧把它改成了“和中堂”。中倒是有了，但对仗上却一看就不对。

另一个是说纪晓岚崇拜诸葛亮，经常模仿他手持羽毛扇，大冬天的也扇不离手。

有个老太监趁机嘲讽纪晓岚，出了一联：

  “小翰林，着冬装，持夏扇，一部春秋曾读否？”

又是镶字联，春夏秋冬都有了。

纪晓岚才思敏捷，出口成对：

  “老太监，生南方，来北地，那个东西还在吗？”

太监…东西…呃…这个…这个…就不大好了吧？电视剧当然也不可能有这一段了。

嘿嘿。

（四）

书中除了这些有趣的小故事，当然也有一些经典的对联。

有一个据说是在岳飞墓前，秦桧夫妻跪着的石像旁，刻着这一对联，模仿夫妻双方相互指责，读起来也挺有趣的：

  “咳！仆本丧心，有贤妻何至若是？”

  “啐！妇虽长舌，非老贼不到今朝！”

有一个据说是乾隆皇帝出的“绝对”，也就是无人能对得上的：

  “烟锁池塘柳”

句中五字分别以金木水火土为偏旁，且全句行云流水，毫无斧凿之迹。

后来也有人以“炮镇海城楼”勉强应对，但总觉不甚相配。

还有一个，传说是某才女出家当了尼姑，大家都甚为惋惜，百般劝说她还俗。

小尼姑也开始动摇了，于是出了一联，声称如有人对得上，立马以身相许：

  “寂寞寒窗空守寡”

都是宝盖头偏旁！我的妈呀！这谁能对得上啊？

可惜了可惜了。

啧啧。

那时候看到这些小故事，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但觉得挺好玩的，看了几次，内容差不多也就都记得了，几十年了，其中可能有个别字记错，也懒得去百度了。诸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凑合着看看吧。

嘻嘻。

（五）

看了些对联故事，有时候不由得自己也想试试。

前年我校有个老教师退休，我们搞了个小聚会庆祝，同事们说让我想个条幅挂一挂。

我想了半天，凑出来一个不甚工整的：

  “桃李满园成嘉木，桑榆非晚再逢春”

上句是为了符合他的教师职业，下句想表达对他光荣退休的庆贺。

他姓冯，名春木，所以我试着把春和木镶进文中，但对仗上就不是那么工整了，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对联吧。

太难了。

去年学校有同事结婚，夫妻双方都是我们年级的老师，又都是隔壁市里的老乡。一个姓李，名字最后一个是芳；一个姓杨，名字最后一个是邦。

我又按捺不住，凑了两句：

  “邦士共订白首，杏坛并肩育桃李”

  “芳邻喜结同心，苗圃携手植柏杨”

还是为了镶字，藏头露尾倒是有了，其他的么，我又不是专业的，管不了那么多啦。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