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到1946年,西南联大迁校昆明的八年多时间里,诸多文人学者都曾于昆明有过较长时间的逗留,写下了不少以昆明为题材的文章,这其中,也包括了我十分崇敬的汪曾祺老先生,他写的许多有关昆明的文章里,有一篇题为“昆明的雨”的散文,尤使我触动,汪老在文中这样写到:“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
昆明的雨,是使人动情的……
第二天一起床,我就给你打了电话,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太麻烦你,心里却早已应允了你的提议,因为你还要上班,我们就定在了中午的空档。不多时,我收整完毕,到了你居住的小区,见到了风一样的骑着单车下班归来的你。本是满心期待着见你,可当你真的出现,我依旧一副师姐作风,故作矜持,只微笑,不多说话。
你带我进了小区,电梯上了七楼,到了你的住处。我放下行李,开始打量你的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双层复式的屋子,虽然说电梯显示到的七层,实际是到了十三十四层,第一层正前方迎面是四扇透明玻璃的大落地窗,外面延伸一个不宽却很长的阳台,室内是一个大大的通间,除了卫生间没有任何墙壁阻隔,所有陈列一目了然,进门左手边有一个小小的厨房,有些许锅铲类的基本厨具,再往里挨着厨房的是一个不大的卫生间,边上立一个螺旋式的通往二层的木制楼梯,楼梯的板与板之间除了中间主要钢结构支撑,基本就是悬空的,想起后来没多久我第一次踩上去的情景,还真是心有余悸。然后就是你的一些简单的家具:一个电视柜,柜子上放两个音箱跟几本漫画书,两张折叠椅,一个洗衣机,及一个一米来高的晾衣架。总之,简简单单,清清爽爽。
你让我随便坐,还给我递了水,然后就径自上了楼。我稍作休息,你添了件外套下来,我们便一起出了门。你带我到你家楼下不远的一家小店里吃午餐,我们点的小锅米线,要说起云南的米线,那真是种类繁多五花八门,就算我在云南再呆上几年,也不敢说自己就能把米线给吃全了,什么过桥米线、小锅米线、开远土鸡米线、菊花米线,又分什么粗米线、细米线、煮的米线、凉米线,等等。总之那么多少数民族,那么多市啊州啊县啊的,都有自己传统的吃米线那一套,我以为,光是米线这一样,如果能抽空好好调查整理一番,都够写满满一个专题了,这里不再赘述。
按我的计划,要去抚仙湖,须得从南部客运站乘坐汽车到玉溪,再由玉溪乘坐城乡巴士前往禄充,到禄充后再倒一趟公交直至目的地。你说南部客运站可以坐地铁直达,而附近最近的地铁站是昆明火车站,距离我们也就一公里多,走路过去就可以了。你又问我会不会骑车,我说当然,然后你调整了自行车座椅的高度,把它递给了我:“你来骑,我跟着你后面跑,能快一点。”就这样,我骑着车,你在后头追着,到了拐角你就高声喊着为我指路。我越骑越快,看把你甩得远远的了才停下来等你,看你气喘吁吁追赶着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不多时,本是晴好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刮起了一阵大风,你说看着是要下雨了让我骑得快一些,可没等我再骑两步,豆大的雨点就哗啦哗啦地砸了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大马路上也没个避雨的地方……你赶忙接过我的车,让我赶紧把伞拿出来,我撑开了仅有的一把遮阳用的很小的伞,努力地朝着你的方向高举着,你说不用管你,我自己遮好了就行,然后就推着车小跑向前……雨越下越大,我眼看你这样淋着真是心疼不已,也顾不上许多,大步追上了上去,然后紧紧挨着你站着,尽量让这小小的伞能为我们多遮挡些风雨。“雨太大了,我们一起撑!”我扯着嗓子喊着,生怕雨声太响你听不清,你没说话,大大的手掌一把把伞从我的手中接了过去。伞到了你手里,便不像之前在我手中那般摇晃得厉害了,好像一个淘气顽劣的小孩,终于遇到了能降得住他的老师,平日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我也感觉像卸下了沉重的负担……
昆明的雨,是使人动情的……伞下的小小世界,是有属于的……
倾盆的大雨,阻断了我们跟外界的关联,来往的车辆,过往的行人,高楼林立的城市,甚至于外面世界的喧嚣嘈杂,都彻底地消失了……此时此刻,我的视线里,我的世界里,仅剩下伞下的这方不大的空间,里面除了我,只有你……我趁你不注意,用余光偷偷地盯着你,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你,我看到你眉头微皱,睫毛上停着一颗小小的雨滴,你的鼻梁很高,嘴巴微开着,半露着齐整的牙齿……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静得我清楚地听到你重重的呼吸、气喘,在我的慢镜头里,这一呼一吸,好像隔了很久很久……
突然你转头对我说话,我才忽得回了神,应了声:“嗯……”但听你说:“这雨看来一时还停不了,再多走几步就到我单位了,我们先进去避避雨,等雨小些了再走,我也再回办公室拿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