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时候,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奶山羊。
对于住在山里的农村人来说,不缺粮食吃,就缺钱花。于是,为了增加一些经济收入,山里人养几只奶山羊就成了必须。奶山羊好养,春夏秋冬,一年下来,挤下来的羊奶卖成钱,足够家里平时零花的。要是家里有个什么难事、急事需要钱,把奶山羊一卖,往往能救急!
我家就有几只奶山羊!
对于农村娃来讲,放羊这活,再熟悉不过了。相比其它农活来说,放羊轻松自在,不用费劲流汗。于是,一遇到周末寒暑假,我就成了家里名副其实的放羊倌。早上,父母亲摸着黑,把羊奶挤完后,就把我从被窝拽出来。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吆喝着家里的几只羊,就到后山开始放羊。下午,吃过午饭,太阳还晒着,父母又催促我放羊,一直到天麻黑回家。虽说每天早晚放两次羊,但我一点都不厌烦,反而内心充满了高兴。由于村里大多人家都养羊,而放羊的活大多是和我一般大小孩子承担。对于我们这些农村娃,放羊的时光,充满了无穷乐趣。
我家几只奶山羊当中,有一只羊很特别。它身壮奶足,很受母亲的“优待”。母亲常常给我讲,这只奶山羊所产的奶量,所卖的钱,足够一家人平时的日常开销。这只奶山羊,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有一对很威武的犄角。若是它要和那只羊干架,别的羊一看这威武的大犄角,就吓得不敢应战了,乖乖认输。
虽说这只威武的奶山羊是家里的功臣,深受父母“宠爱”,但我却对它没一点好感。这家伙仗着有一对大犄角,逞强斗勇,动不动就欺负别人家的羊,很是让我这个放羊倌失在别的伙伴面前丢面子。
最让我“恼火”是在一个下午,直到现在我脑子里还有点印象。那天下午天气很好,夕阳西落,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我们一伙快乐的放羊倌,踏着霞光赶着羊往回走。我家那只威武的奶山羊,领着头,一溜烟跑到村口的崖边。它故意和我作对似的,任我怎么吆喝,就是不往回走。而且,这家伙好像故意气我一样,在崖边“得意”地望着我咩咩叫唤。我一看它不听话,顿时来了气,走近它,想把它拽回去。那家伙欺我年小个子低,露出凶狠的面目,趁我不防备,用它大犄角,朝我胸前狠狠地顶了一下。
我一下子从村口的崖边掉了下去。这绝对是我人生当中最惊险的一幕。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飘飞的羽毛,在空中飘着。我想,这下肯定完了,脑子一片空白,我听见了旁边不远处,伙伴们的尖叫声,以及耳旁呼呼的风声。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那只头上一对大犄角的威武奶山羊,从崖边望着我嘿嘿直笑,样子特别嚣张得意。
算我命大,崖虽高,但我掉下去的地方,不知是谁家积攒起来的一个大粪堆,加之我年小身子骨轻,落在松软的粪堆上,竟安然无事,完好无损。当慌忙跑过来的父亲,满脸焦急抱起还躺在粪堆上傻愣着我时,我这才意识到,就在刚才,自己被那只威武奶山羊从崖上顶了下来。
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后来,经过村里人的加工演绎,我竟成了一个神奇的人。那只威武的不可一世的大犄角奶山羊,自从闯下这么大的一个祸后,就被父亲毫不客气地卖掉了。
多少年来,一回到老家,经过村口崖下边时,我自然而然就想起小时候的这件事。想起这件事,就自然而然地想起那只长着大犄角的奶山羊,想起它站在崖边,得意地冲我笑。这得意的笑呀,在我的记忆里就这样一直保留了下来!
可惜,这几年老家没有人住了,村里人纷纷离开了老屋,去了热闹的城里。村子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空村了。村口崖下边救我命的粪堆,时过境迁,早已不复存在。此时,那里长满了蒿草,荒芜了好多个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