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二百二十二、
这条胡同幽长狭窄,只要一个壮汉,就能把胡同堵得严严实实,管他叫胡同,倒不如叫他为大号阳沟更贴切。胡同两边是斑驳的高墙,开着几扇街坊家的窗户,透着一股凄凉霉腐的阴风。这条胡同里没有人家进出,也就没有名字,胡同口左边开着一家杂货店,右边开着一家水铺子。
这杂货铺里可是一个“杂”字了得!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日用商品,老旧破败的木制柜台,能抠下锅巴厚的烟油。自打扈仁“乔迁”至此,就成了杂货铺每日必到的常客,这位手里总攥着一本书,神情有些沮丧地客人,一开始还打上二两大沽烧,要上一盘花生豆,坐在窗口看上个半天书。越往后就越变了样了,这会儿又撩开门帘进店,原本趴在柜台上打盹儿的老掌柜也不吱声,转身拿着酒提子,挪开一个贴着《大沽烧》字样的酒坛上的沙包,提了一酒提,倒入一个蓝边粗瓷碗,放在柜台上,眼皮都不带抬地说:“二两!”。就在老掌柜转身去盖酒坛的功夫,扈仁一扬脖,酒就倒进嘴里,将空碗往桌上一放,伸手向兜里掏钱。这放碗的声音虽不大,可老掌柜的耳朵不背,伸脖子一看,碗底儿都干了,摇摇头又提了半提酒,倒进碗里。说:“这个不收钱,老主顾了!”
扈仁掏出俩铜子儿放在柜台上,惨淡地笑着:“那就算我赊的。”
老掌柜从瓷罐儿里抓出一把炒豆:“来把炒豆就就吧!”说着话扭头定睛一看,碗又见底儿了!攥着炒豆手悬在半空中,僵硬地笑道:“好酒量!”
扈仁把手中的书扬了扬,道:“不用了,这就是就酒的好菜!……谢了!”说罢晃晃悠悠地出门而去。
胡同口右边的水铺,也是扈仁每日必须光顾的地方,这会儿他晃出杂货铺,又晃到水铺窗口,冲里问道:“唉,水开了吗?”
“刚开!”水铺掌柜从窗口递出一个套着棉套的大瓷壶。说:“给您灌满了!”扈仁扔下一个铜子儿,提起茶壶,脚步踉跄左碰右撞地向胡同里晃去,壶嘴里不停地向外溢水,他也浑然不知。
怎么说虎死威犹在呢?荣稼卿虽然宣称退隐江湖,可杨二小姐委托的这点小事,只两天功夫便有了下文。这天三个男人都睡足了,也吃饱了,将工具装上了板车,杨二小姐把一大草包午饭搬出门外,正要出发去工地,只见黄霸急匆匆赶来,说是卿爷家翻修屋顶,吃饭的人多,叫杨二小姐过去搭把手。杨二小姐一听这话,便心领神会。把《嘛都修客户登记簿》交给侯富車,领着小杏儿一块儿跟着黄霸离去。侯富車不知其中端倪,也就领着俩小子赶去工地。
今天揽的这活,房主是个华人,三十多岁模样,自称为“鬼爷”。侯富車他们来到鬼爷家门前,已经日高三杆,却怎么叫也叫不开门。正在纳闷儿,只听一破锣嗓子大声吆喝:“来了来了!”只见鬼爷左手提着一串马粪纸包,右手提着一个瓦罐,乐乐呵呵地从外面走来。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各位师傅久等了,我还以为我今天起的早呢,没想到你们比我还早。来来来,赶紧进屋,吃了早饭再干活。”
鬼爷家敞开式的厨房和小餐厅连在一起,因电线短路差点没引着了楼板。苟畦和朱能一进屋就麻利地大拆大卸,几乎将厨房和小餐厅拆成个空壳。然后开始登高爬低,重新布线,丈量修葺。
鬼爷在小餐厅支起一个小圆桌,摆上马粪纸包,有卤猪耳朵、炒黄豆、猫耳朵、酱黄瓜等下酒菜,拽着侯富車陪他喝上一杯。侯富車再三推说不会喝酒,鬼爷就是不肯放过,最后达成协议;侯富車喝茶,鬼爷喝酒。可鬼爷还嫌不过瘾,逼着侯富車猜拳助酒兴,被逼无奈,俩人就在小餐厅开始吆喝:“拳手——八马!”“拳手——六个六!”侯富車以茶代酒没有压力,遂也不认真对付,鬼爷连赢几圈后大笑道:“哈哈……喝喝!哈哈!”鬼爷为侯富車倒着茶说:“别看你这些活干得好!要论猜拳,你绝对要拜我为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