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要强的老太太已经离开我们了,但我们永远想念她。
记得我当兵的第二年春节休假,从镇上走二十多里路回家,到家已经是凌晨二点。我敲门,母亲喊大哥的名字,我不答,继续敲。母亲喊二哥的名字,我不答,继续敲。母亲喊三哥的名字,我不答,继续敲。母亲猛然一下,高声喊我的小名,我应了声“妈,是我”,屋里顿时一声惊呼“他爸,孩子回来了”。母亲开门,做饭给我吃。我吃着饭,与父母说说话,父亲好像想起什么事来,问母亲:"你不是头晕躺床上几天了吗"?母亲惊讶地说"不晕了啊”。原来母亲头晕有几天不能下床了,我半夜回家,母亲一通忙活竟忘了头晕,直到我结束探假回部队,母亲都没再犯头晕病。父亲后来说,"你妈妈想你,还不让跟你说,你一回来你妈妈的头晕病就好了”。唉,我那要强的老太太啊。
记得母亲八十多岁的时候,我陪母亲到大哥家。大约一公里的路程,我跟母亲说叫个车吧,老太太瞪了我一眼,说“这一点路,走着去!”,我只好陪母亲走。路上,我怕母亲累着,特意放慢脚步,母亲边走边回头对我说:“还当兵的呢,走路都不快”,一脸地瞧不起。路上,母亲说我背有点驼,不像当过兵的,还告诉我,她为了防止驼背每天都拉伸。现在,每当我走在路上,都不自觉地挺一挺胸,仿佛看见母亲鄙视的目光。唉,我那要强的老太太啊。
母亲九十多岁,要陪我到市场买菜。逛市场的时候,有人问"老太太高寿啊?”,母亲回答“不大不大,九十二”,随即一阵惊呼"哇,九十几了,还这么精神!”,母亲在众人惊叹声中,挺了挺胸,腰直了直,走得更快了,看着又精神了一些。唉,我那要强的老太太啊。
每当我洗过锅碗,打扫好厨房卫生后,母亲都紧跟着,悄悄地再洗一遍抹布,再搽一遍灶台。母亲告诉我,邻居来玩,看过厨房,回去婆媳就互相埋怨说“看人家杨奶奶厨房干净的’,母亲说着说着就笑了。现在,每当我打扫厨房,就浮现母亲笑脸,赶紧把抹布再洗一洗。唉,我那要强的老太太啊。
母亲在九十三岁的时候,因左腿血栓摔了一跤,医生说不可能站起来了。母亲出院时问我“不能站起来了吗?”,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令人心痛,我们都默认了这个事实,毕竟九十多岁的老人了啊。出院后,母亲只要醒着,就做两件事,一件事是自己跟自己打扑克牌,另一件事是用拳头捶打腿部,醒着就捶,捶得我们心惊肉跳的。过了三个多月,母亲居然可以扶着助步器下床短时间行走了。母亲很开心“能走动了,不是活死人了啊”。唉,我那要强的老太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