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漆黑一片,我打开窗,漆黑一片,我打开灯,仍旧漆黑一片,乌云穿过窗外的树林,停顿了一秒,哭了起来,继而发疯似的咆哮,扑倒属于大地的一切生机和渴望,也掩藏住猛烈的太阳,也埋葬了我。而我在角落,站立,下蹲,然后双手紧撑着墙壁,我闭上眼睛,紧接着纵身倒下,一阵晕眩过后大脑一片空白,这所有的一切使我感到焦虑和不安——我总是奢望着能好好活着,努力生活,也做个好人,我也奢望着能活到一百几十岁,依然能每天在我的老旧躺椅上等待死亡的来临,然后在春天或者夏天里一个静怡且温暖抑或燥热的午后在睡梦中悄然地死去,从不告诉任何人,带着我长达一个多世纪的疯狂和控诉,也带着我一生的愧疚和忏悔,没有告别,也不留遗憾。我希望能随风飘荡,我也希望能将灰烬撒向大海,那将犹如我生命里一直奢求着的自由和无拘无束的生活——路,海平线和无际的天,或生,或死,或你,或我,相同的是我一直都在路上,不同的是我将去往大海和远方。
我亲爱的姑娘,我曾在睡梦中见到过你,在某个地方。我隐约记得在夏天夜晚的某个不知名小巷拐角处的书店,我见到了你,我们十分偶然地买了同一本书,在同一个时间里,在同一个地方。夜很黑,你很陌生,我很难过,我们就这样不辞而别,而我紧紧地拥抱了你,没有说话,紧接着匆忙地转身离开,以致于我忘记了我们分别时的情形和当时彼此的表情,甚至于我在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你。对于那次相遇我唯一残存的记忆或许只存在于书本里——而我又恰好忘记了它的名字,它的文字,它的色彩。我在每天凌晨三点和五点以及清晨时分穿梭于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不知名小巷,在小巷里的所有拐角处找寻所有和记忆里相似的书店,在书店里翻阅所有可能的书籍,但始终没有找到它,或许它是黑色的,或许它是带注释的,又或许它是写诗的,它有无尽存在的可能,可能的地点,可能的文体,可能的内容,尽管如此,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但其实它就在那里,在小巷拐角处书店里的角落,尘封着我对那次相遇唯一残存的记忆,而我终将找到它,我也终将失去它。
我曾无数次地从睡梦中惊醒,在梦里挣扎并且重复经历着属于我生命里残酷的过往,不断重复着生和死,不断重复着爱和恨。当我带着粗喘气醒来时也已经是凌晨五点,这是属于我为数不多的十分美好且平和的时光,我想,我早已经忘却了在睡梦中所经历的炼狱般的一切,呼吸并且带着微弱的倦意独自享受这段为数不多的简短时光,在天亮之前。我不记得是否拉开了窗帘,我也不记得是否打开了窗,甚至于我不记得是否从睡梦中醒来,而此时的我站在离窗半米远的地板上,赤着脚半裸着身体,惬意地点上一根烟,继而透过床边大的落地窗我能清楚地看见远处泛着紫蓝色光的山顶,山顶满是绿的树和红的花,以及山顶背后微微发亮的红色和黄色的光晕,尽管它并不存在,尽管现在是凌晨五点,尽管窗外漆黑一片。
我愿能活在昨天和明天,看着今天的太阳,我也愿能站在凌晨和清晨,说着黄昏的情话,而我是影子,或摇曳,或残缺,而你是落日,或昏黄,或明亮。
我终将去往一个有冬天的城市,我也终将去往一个有大海的城市——在城市里的冬天踩雪和看海,除了夜里的海水和凌晨的积雪,我听不到任何之外的声音,包括这座城市的过去和将来,包括春夏秋冬你我的期待,包括四季里的你双眸绽放的光芒,包括我生命里走过的路,包括幸福和悲伤,包括生命和死亡,包括你的模样,也包括我的呼吸。
梦里的人生,在梦里过完一生,然后挣扎着醒来,挣扎着死去。我愿随着车轮滚过的每一平方土地去拥抱生命,拥抱生活,然后尝试着拥抱另一个自己,继而一直年轻地活着,我也愿有一颗自由的心,自由的如同经过某个藏在心底许久挚爱的姑娘家门外,时常驻足,徘徊,张望,然后离开。也许你我都病了,病的像这个世界的空气一般,充斥着整个大地却又不见踪影,而你我也终将死去,就死在冬天里,就死在大海里。
无数个生命陨落的可能,和手捧鲜花沉默的场景,而我站在远处,看着一个个的人,相互拥抱,哭泣,继而远去,气氛呈浓稠的深灰色,永远定格在伤感的边缘。我拿起满是血渍的浅灰色的用纱线织成的布习惯性地擦拭着手中残留的灰烬,紧接着用钢头的刻刀留下属于我的墓志铭,它终将被你我看到,它也终将被尘土掩埋。
但其实它就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失去。透过杂乱下落的细雨我能清楚地看到它镌刻着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