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劲道十足的面条,在进蒸锅前还保留着原本的白嫩,待上十多分钟后,或许是受不了高温,韧性也就没了;一旁的铁锅内,热油比往日更加沸腾,不时沿着锅边窜出的小油性偷偷地往空气中运送着香浓的气味,一把葱花,一抹蒜泥,在热油里好不热闹。在火光的润泽下,缕缕蒸汽顺着锅沿飘散而出,伴随着的是让人垂涎的香味。黄木盖揭开,多种颜色的交织映入眼帘,松软的面条上裹满了汤汁,从白嫩变得红亮,这得多亏了酱油的浸润,面条之下是参差不齐的土豆和豆角,黄绿交错,晶莹中满是绿意,这个时候,几片肥肉的点缀,让汤汁凭空增添了几分油光,瞬间让人胃口大开。整场的欢愉随着一瓢冷水的加入瞬间熄灭,锅内陷入了沉寂,在蒸锅里待了十多分钟的面条结群将锅内的冷寂盖上,等待着三五分钟后的另一场狂欢。一锅焖面,在经历了多道工序后出现在每一户的灶台上,出现在每一家的餐桌上,也出现在每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心头。
“想这一口属实很久了,自己做又感觉缺了那么一点味道。”
这话是离家在外打工好多年的哥哥坐在餐桌前讲的,他说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光饱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那一锅焖面在他眼里如珍似宝,这让我不禁感觉有点唏嘘,因为我实在不理解一个土生土长的内蒙人,在吃了二十多年的主食面前还能像个小孩一样满是惊喜,这或多或少流露出了一种没见过世面的感觉,即使他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了这么多年。这让我的心底多少觉得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土包子”。
哥哥回来的那几天,家里餐桌上出现次数最多的主食就是焖面,严重影响了我对其他美食的热爱,我向母亲多次抗议,但每一次都在母亲笑眯眯的眼神以及祥和的口吻下被回绝了。这让我多少有点埋怨,埋怨母亲,尤其是埋怨哥哥。
伴随着我上了大学,在家的频次也逐渐减小,吃食堂、点外卖成为了我在饥饿时的主旋律,当然考虑到了自己的懒惰,外卖反而更受自己心底里的欢迎。
“少吃点外卖,哪怕多吃点水果都是好的,下次回来,妈给你做焖面。”
这是母亲日常在电话里常用的台词,我总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心底默念一句“就记得你儿子爱吃焖面”。但嘴上我也只是嗯嗯的应付道。
但有些东西吧它总是很经不起念叨,时间久了也会怀念,毕竟咱也是土生土长的内蒙人,好这一口也无可厚非。于是也就趁着闲暇时间,约着朋友一起就近找了一家焖面馆,叙旧的同时一并消除一下萦绕在耳畔挥散不去的那锅焖面。
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但等待的时光也总会让人快乐,那是一种向往,也是一种渴望,或许只有吃到嘴里,才能压得下略显急迫的心情。焖面上桌后,色泽有点差强人意,远没有母亲做得那么红润,好像确实差了点东西,和朋友动筷后,入嘴的第一口味道似乎也和寻常的不太一样,但我也没有多想,但吃着吃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哥哥上一次回来时说的那句话“想这一口属实很久了,自己做又感觉缺了那么一点味道。”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他说的没错诶,确实不像母亲做的那个味道,也确实像是缺了点什么。直到饭后,锅里的焖面还散着热气,但我却已经不再能吃得下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似乎才真正的揣摩到了哥哥的那句话,也才真正的想明白了哥哥在看向那一锅焖面的眼神中所饱含的东西。或许那不单单是对一份吃食的向往,更多的是一种对故乡的热烈,也是一种对亲人的思念。因为那一锅焖面做的人不一样,陪伴着一起吃的人也不一样,所以,那味道才会不一样,而哥哥孤身一人,环境和故乡的也不一样,直到这一刻,我似乎才真正的做到了感同身受。
拿起电话,拨通号码,依旧是那个久违的声音,我没有说话,因为这一刻光是这声音就让我的心情感受到了平静,对着话筒,我呢喃了一句。
“妈,我下次回去想吃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