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感性质构成论（05）
－－审美判断本质新论

李琨（元尚）

第二章 审美判断的非功利说

第1节 非功利说的理论背景

审美判断的非功利说也可以在古希腊罗马的思想中找到根源。另一部分哲学家却从自然现象本身去探求世界，从形式的差别上去研究事物。
毕达哥拉斯学派十分重视研究世界的形式及关系的事实。他们断言量度、秩序和比例都可以用数来表示，实际上事物的不同形式也就是数的不同组合方式。他们认为美的成功塑造“要倚靠许多数的关系”由此得出“一切立体图形中最美的是球形，一切平面中最美的是圆形”。（《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第15页）可见从形式上去探讨审美性质的问题，从很早就开始了。没有事物的形式存在，人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认识事物的，同理人们的思维也是无法进行的。
从形式的角度，以非功利的态度来研究美讨论审美判断的性质，在古希腊哲学中已形成了一股思潮。他们从正反两个方面对审美判断的非功利性进行了肯定或否定的研究，对后世非功利说的发展影响极大。
柏拉图是最早对美学问题进行哲学思考的人，他从“理式”的高度对美做了研究和论述。审美判断的本身，是对美的“理式”的影子的断定。“理式”的美是最高的本质的美，而现实世界的美只是“理式”的影像。审美只能审视到“理式”的形式，与美的本质隔了一层。因此柏拉图强调要认识“理式”的美。“理式”的美比现世高一层，认识了他才对人又教育作用，艺术美才具有社会作用。但是柏拉图认为艺术模仿的是影子，所以他将诗人逐出了他的“理想国”。
正是基于上述观点，柏拉图以“原因不是结果，结果不是原因”为依据，对“美是有用的”观点进行了激烈抨击。有用的东西是美的，因为它能产生效能，但是有用的东西用于坏的目的时，则不能称之为“美”，那么有用就不是美的本质。有益的、能产生善的是美，美是有益与善的原因，“但原因和结果不是一回事”所以“美不就是善，善也不就是美。”（综合摘录于《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第27－30页）到此柏拉图给审美判断的功利说以巨大打击。功利说“比起我们原来的美就是漂亮的年青小姐或其它所提到的东西的那些理论，还更荒谬可笑。”（《当代西方美学》朱狄，第289页）
那么审美判断的性质是什么呢？柏拉图从视听感官为审美的中介的角度对其进行了讨论。“从眼见耳闻来的快感－－就是美的。”（《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第30页）为什么？视听对于现世的感觉引起人们对“理式”世界的一种迷狂状态，才赋予了人有一种审美的能力。现世美－－形式美的基本要素在柏拉图看来是和谐。它由形状、色彩和声音的因素构成。人类对形式美的鉴赏就其本质而言是非关功利的。
柏拉图从否定艺术的角度，看到了审美的非功利性质。但在他的思想中更多的是他老师苏格拉底的观点，如柏拉图也承认有一种感性的美是从“效用”观点出发的。
真正从艺术和美的角度，从美与善的区别入手对审美判断非功利说加一论证之人是古希腊美学思想的集大成者－－亚里士多德。他坚决反对柏拉图的将“理式”与现世割裂的错误论点，从物质与形式不可分的原理出发提出“理式”与现世的统一。接着他以“模仿”为中心概念对审美的性质做了如下论证。
首先，亚里士多德从认识的高度谈到“求知是人类的本性。我们乐于使用我们的感觉就是一个说明，即使并无实用，人们总爱好感觉，而诸感觉中尤重视觉。”（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这里的求知重点在于谈以感觉为中心的认知，这种认知的特点是它的非功利性，表现的最为突出的是作为审美中介的视觉。
其次，亚里士多德认为由音调、节奏引起快感，也是人的天性，同求知一样，他也重在感觉，所以也无关功利。
和柏拉图不同亚里士多德非常重视艺术，并把艺术、科学、智慧、直觉、理性区分开来。他从美与善的区别入手，完整地论述了审美判断的非功利说。
“美是一种善”但美与善毕竟是不同的，因为善常常表现在人类的行动中，而美则不表现于行动而表现于事物。“有益，是对人本身来说的善，而美则是就其本身而论的美。”（《美的研究与欣赏》第271页）美本身的形式照亚里士多德来看是“秩序、匀称与明确”的“整一”，一个事物的美“不但它的各部分应有一定的安排，而且它的体积也应有一定的大小。”他举例说一个非常小的东西因感觉起来模糊而不美，一个很长的东西因其无法感觉其整体也不美，因为人们不能感觉到那些东西的“整一”。这一思想对后世的“心里距离”说不能不说有一定的影响。
美本身即是无关功利的，视觉的感知性质也是无功利的，那么审美判断就其本质而言也是非功利的。
柏拉图从形式与内容相分离的立场，强调形式的非功利性，认为形式不能反映“理式”本身而反对艺术，但他恰从反面为审美判断的非功利性质作了论证。由于其立脚点的错误，柏拉图的审美非功利说也明显的是片面的，错误的，形成了形式主义的源头。
亚里士多德完整的论述了非功利说。但审美仅是对“整一”的形式的审视吗？既然物质与形式不可分，那么形式的“整一”是否也包含了物质本身。亚里士多德谈了对艺术的审美判断，人对其它事物的审美判断是否也不具有功利性。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承认美与善有联系，这就使他们不能把非功利说贯彻到底。而不能不即承认美善联系，又肯定审美的非功利性质，形成了其理论自身的矛盾性。
审美判断的非功利说的出现引来了一大批哲学家、美学家，他们或继承柏拉图，或师法亚里士多德，对非功利说的发挥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最终将其引入中世纪的黑暗深渊。
普罗丁是古罗马时期最后一位有代表性的哲学家。他把柏拉图的“理式”与宗教神秘主义结合起来，将审美判断的研究引入了宗教神秘注意的道路。对理式赋予了形式的审视而得到美的感受－－审美，这一审美的性质是“由部分与部分，以及部分与全体之间的比例对称，再加上悦目的颜色。”（《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第56页）决定的。又因为普罗丁所说的“理式”实质指的是神，所以审美的性质也就是对神的审视的特质，乃是一种非功利的观照。
中世纪初期的圣·奥古斯丁从基督教的立场对审美的非功利性做了论述。他认为美就是“和谐”，对“和谐”的鉴赏就使人接近了上帝，审美过程也就是对上帝的接近过程。而这一过称是非功利的，“理智转向眼所见境，转向天和地，见出这世界中悦目的美，在美里见出图形，在图形里见出尺度，在尺度里见出数。”（《美学向导》第144页）
普罗丁、奥古斯丁都将审美判断划入对神的判断，使审美的研究走上了歧途。他们对其前辈观点的发挥无疑是一种倒退。但是他们的研究也不是一无是处。由于宗教神秘主义较重感觉上的“顿悟”，使他们对审美特性的研究抓住了一点要害－－对于上帝存在的所悟－－审美的感觉上的“顿悟”。由于他们都是神学家，所以未能真正解决好非功利说所以留下的问题。审美上的“顿悟”也给我们提供了启示。
贺拉修斯罗马奥古斯都时代的大诗人，他的美学观点受亚里士多德的影响，认为美的最高原则是“整一”。审美判断以恰当的运用视听感官为标准，可见其非功利的性质。
雅典的修辞学家朗吉弩斯对美的非功利性的论述与亚里士多德是十分接近的，他认为美的“整体中任何一部分如果割裂开来孤立看待，是没有什么引人注意；但是所有各部分综合在一起，就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第48页）只有各部分和谐的组合在一起才成为审美的对象。审美判断不言自明也只是对这一整体形式的断定。
贺拉修斯、朗吉弩斯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审美的无功利性，但他们对美本身的非功利的论述支持了非功利说。
作为理论背景的非功利说在萌芽中便如此强大，像坚持苏格拉底观点的柏拉图也不得不从从审美的非功利性下手解决美的问题。
这一时期的非功利说，都是从美本身的非功利性为起点，这就造成一种不可补救的缺陷，当把审美只看作是美学意义上的问题时，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审美的本质是非功利的，可是每当解释起审美与人类生活活动的联系时，又不得不承认“美也是一种善”，这就使非功利说不能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