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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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雀儿20岁那年的夏天，远在大庆的三姑、三姑父带着全家 ，到河北省易县省亲。

三姑比爸爸大了十多岁，在奶奶和爷爷遇害那一天，正好在大姑家，躲过一劫。解放那年，她嫁给了东娄山姓王的一家的大儿子，后来，举家迁到了大庆。婆婆和公公住着不惯，又回到了东娄山，几年后先后去世，留下的老院子交给了一个远房亲戚帮着打理。这次省亲，他们先来到了老院子，一股过去的时光一下子袭上两位老人的心头，年轻时众多影像仿佛就在眼前！而对于下一代不过是一个院子，全没有感觉。全家在东娄山住了两晚，看了亲戚和乡邻，然后就来到三姑时常牵挂的尚家庄。

那是一个前晌，夏日炎炎，好几天没下雨了，天气闷热。 这是雀儿第一次见着他们，他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见到三姑和三姑父，他们已是年已6旬的老人了，三姑父今年退休，想念家乡，决定回家省亲。三姑在街道上一个小厂上班，前几年就退休了。他们头发花白，额头上和两颊长满了皱纹，见证着岁月的沧桑。

三姑父满脸的汗水，雀儿赶紧拿过来个蒲扇给他，他接过蒲扇，扇了起来。然后他逐个介绍，首先是表哥，依次的表嫂和他们的两个个孙子孙女。三姑介绍了大庆和全家几年来的情况，说全家的生活开始那几年还比较困难，自从孩子大了特别是参加工作后都好起来了！在场的家人们听后都无比欣慰！

爸爸开始介绍，先从二伯一家介绍起，然后介绍了雀儿妈，随后介绍他们这几个小辈儿，“刚才给你递扇子的，就是你的大侄女！现在在家务农，是我们家的‘壮劳力’，在家是个‘里里外外一把手’”。接着二妹、三妹、四妹，特别推出儿子，让儿子为在坐的送上西瓜。 三姑父说，“看上去，这个闺女就是个能干的主儿！很有眼力，能体贴人。”雀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日，亲戚们在屋内闲聊，大娘就当着三姑和三姑父的面跟雀儿说:“你这次跟你三姑去大庆吧，一个是帮你三姑和表嫂看看小孩做做饭，减轻点你姑的压力，让你表嫂好好上班。二是想办法替你物色个工作和对象。姻缘也说不准，‘对’上了就可以谈，年纪也不小了，像我们这一辈早结婚生子了。别帮你爸撑着这个烂家了。你爸整天跟你妈吵架，不好好过日子，闹离婚！家里什么都靠你这么个小丫头撑着！你走了让你爸也知道撑这个家有多累！或许他就不跟你妈吵了，就会消停些！”

“表妹要是能去一段时间，太好了！”接过大娘的话头，一旁的表嫂插嘴道，“然后，看着有合适的，再帮着寻个婆家！我们那噶哒可好了！”

谈话的题目扯到了雀儿身上，家里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大家都看到雀儿在家太累，也憋屈，商量着就让她跟三姑他们去大庆的事儿，都同意跟他们走。

爸从单位上回来，二姑就跟他说了雀儿去东北的事，爸说：“既然你们都愿意让雀儿去，我也没意见，那就收拾收拾，去吧！”

那天，一切家务收拾停当，爸赶着小驴车，送到塘湖坐车。

在等车的时候，雀儿就把爸叫到一边，给他专门交待:“爸，我这就要去东北了，作为女儿，本不该多嘴，但实在看不下去，别老是同妈吵架了，我不放心就是这个，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相互忍耐一下，一辈子就过去了！” 爸说，“闺女，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你到了你姑家，一切都要听招呼，不要乱跑不要惹祸。有什么事写信给我们，啊！”

长途汽车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挤上去，车上人挺多的，好不易给三姑和姑父找了俩座位，把最小孩子递给姑父抱上，几个大人和大点孩子只能站着，快到北京了，才轮到坐会儿。到北京已经天黑了，当晚坐上了北去的火车。买的是硬座，卧铺早就买光了。

记得，坐了三天两夜才到大庆，感到路途真遥远！雀儿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虽然有些累，但十分好奇。 车厢里，就是一个活动的小社会，上车的下车的，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少的，趴在椅子上睡觉的，走来走去闲逛的，小孩子绕在父母膝前耍娇卖萌的，买小食品的走过来走过去的，不停地喊着，瓜子，花生，瓜子，花生，啤酒、汽水，便宜卖了！五花八门，热闹非凡。到了后半夜，车厢里渐渐地静下来，人们都困倦了，有的卷缩在窄小的车厢的座位上睡觉了，有的歪倒在座位边，还有的伸进了座位下呼呼地睡着了。雀儿在这时，真想有一个床，可以痛痛快快地扯平了睡上一觉。

到了半途中，路过沈阳时，透着玻璃窗，看到好多人比他们都穿得厚多了，越往北走好像越冷。等到了大庆火车站，此行的终点，他们都下来了，当时是晚上了，加穿了背心，感觉很凉快，此时比河北确实舒服的多。

雀儿见到了陌生的大庆，陌生的都市，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他们坐公交车到了三姑家，他们住的是楼房，三室一厅，住三层。一切摆设都很有序，地板都很干净。给她安排的房，自然是靠北面的小房子，与老大住一起。老大是个女孩，比雀儿小七、八岁，当时正在读六年级。

一夜醒来，室内静悄悄。打开窗帘，刺眼阳光照了进来，觉得阳光还有些“温”，从窗口望去，小区内井然有序，小区外的路上车水马龙，接下来大庆的生活就要开始了，雀儿觉得心里没底，只能到一时说一时吧！

三姑走了进来，“芝儿，睡醒了？看你睡的像个懒猫似的，还打呼噜！你姑父说，让她睡吧，这几天也累了！你表哥他们急着上班去了，同你睡一个屋子的小娜子有个课外辅导，急着去听课了！小表侄儿在我们那里，他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看看你醒了没有？我就吓唬他，吵醒了的话，我就要打屁屁，吓得他就不敢跑来看了！”

“表姑，你可醒了，陪我玩吧！”小表侄早来到了门口，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玩。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去厨房给你拿去！”

被小表侄儿拉到了客厅，客厅不算大，半圈沙发，一个21吋的彩电。在沙发上、地上、茶几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孩玩具。雀儿胡乱地给他摆了几件 ，被表侄儿嚷着不行不行！

三姑拿来了几个油条和一杯豆浆，催她赶快吃。

“姑父到外面遛弯去了，等过些天，我们去玩一下，看看大庆油田什么的！”三姑就开始唠叨，当时嫁到东娄山婆家，为了生活，就辗转到了东北，后来落脚大庆。和三姑父一起把表哥拉扯长大，生活有很多不如意，现在好多了，表哥已经是石油企业的一位科长了。……

开始，表哥和嫂子平时都上班去了 ，雀儿在家和三姑做饭收拾屋子，照料还未上幼儿园的小表侄儿。东北吃的饭和雀儿们家不一样，开始跟着三姑学着做，后来他们一家的饭都是雀来做，为这，三姑和表嫂还夸雀儿呢。 还抽空儿给姑父做了双鞋。因为姑父在言谈中说，喜欢穿千层板鞋，就试着做了一双。姑父穿着还挺合适，夸雀儿手巧。之后，表嫂还给她找了份工作，在街道办的厂子里缝制手套，工艺流程比较简单，几天就能顺利的完成任务。

过了一段时间，表嫂又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 一天吃过晚饭后，雀儿正在收拾碗筷，表嫂神神秘秘地告诉雀儿，收拾完了到她房间去，有好事，之后做了个鬼脸。

雀儿边收拾边想，她有什么事儿？ 到表嫂房间，见在床上摆着几张照片，表嫂见她进来，拉她坐在床上，说道：“你看看，这些小伙儿怎样，都是你表哥科里新分来的大学生，看看，对眼不？”

雀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回答道，“你让我好好想想。”照片没拿，也没细瞅，就默默地走了出来。

过了几天，表嫂就问，“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的傻表妹？”

雀儿一时不知怎样回答，“那个，那个，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哪！”

一天，家里突然来位客人，说是表哥的一个熟人。 这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就热情的接待了他，还给他倒了杯水，“请喝水！抽烟吗？” “不抽，谢谢！” 两个人聊了一下午。

过后，表嫂问雀儿，“你看那头下午到家里来的人怎样？”

雀儿说，“好着呢！挺有礼貌，懂得又多！”

“谈对象如何？表妹。”表嫂跟着进一步说。

“什么对象？和谁谈对象？”雀儿答道。

“和你呀？怎么样，还合适吧！”

“表嫂，你真会开玩笑！”

晚上睡觉之前，表嫂跟表哥说道：“我发现雀儿对婚姻好像不上心！”

表哥说：“她还年轻，对婚姻还缺乏了解。要不，我们采取到外面去玩时，故意带上雀儿和咱们认为配得上雀儿的男生，让他们在玩的当中建立联系，慢慢来吧！”

“你这个法子好，过些天就可以实施！”表嫂说道。

“选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星期日，要不选定明天咱们去大庆油田历史陈列馆，不是想要了解大庆的石油文化吗？来这里就对了！陈列馆里展示了油田的发展历程和丰富的石油知识，让你一次性感受到大庆的“个‘油’的魅力！你说行吗？”

表嫂说道，“可以，再加上王进喜纪念馆，铁人精神是大庆的骄傲。纪念馆内陈列着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物和照片，让人深刻感受到铁人精神的伟大与不朽。”

表哥就找到了新分来的大学生小李，说给他介绍个对象，先熟悉一下人，明天一同去陈列馆看看。表嫂找雀儿说明了 到陈列馆去看着，实际上是相亲。

到第二天，小李找了个车，一群人就出发了，很快就到了。当时连三姑和三姑父都去了。小李为此还借了单位的一个中型轿车，可以载十几个人。停好车，然后招呼他们去看。他们还去了王进喜纪念馆。

过后问小李怎么样，小李说：“还好吧，就是话不多！” 问雀儿，小伙子怎样？雀儿说，“自己不能做主，要问一下家里！”

表嫂看着雀儿的样子，已经明白了几分，这个不行，咱们接着找！

其实，雀儿心里有数，就是不打算在这儿找，一个是自己觉得这里离家太遥远了，二是心里好像有个“他”，总觉得不能，心中老是被“不能”左右着。

表嫂接连介绍几个，有的还到家里来了三四次。临回家要走时，仍有人到家里来呢。 来得最多的是小李。

有一次，和雀儿一同去一个公园，龙凤湿地，当时还没建成国家湿地公园，但已经吸引很多人去那里游玩。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当时是星期天，游玩的人特别多，有一个小学生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在这危机时刻，小李冒着生命危险奋力救人，在救人中，体力有些不支，他和被救的人在不远处的水里沉浮不定。看到这种情况后，雀儿赶紧走过去，连想也没多想，衣服也没脱，就跳进水里，多了个帮手，很顺利的把人救上了岸。当时，正好一个新闻工作者到那里，所以雀儿一同救人的照片就现场拍了下来，照片见报后，引起反响。

第二天，小孩和家长专门到三姑住的那个地方来答谢，一时成为美谈！ 过后，小李和雀儿也熟悉了，也加深了了解，但关系就是没有进展。

表哥和表嫂很着急，决定分头了解情况。小李由表哥问一下，雀儿由表嫂负责。

表哥一天工作间隙，问小李：“你和雀儿的关心到哪一步了？” “哈哈！”小李无置可否！

“你就说进展到哪一步了？给个明确答复！”

“就和刚刚认识一样！我说给她买个什么什么，她就回答，不要不要；去吃饭吧，她就回答，不吃不吃；反正是个冷糕沾不上热豆儿，我也着急啊！

表嫂这边，问雀儿，也是无置可否。

其实，雀儿心里有数，说真的，当时她哪儿有心思处对象啊！想的都是家里。人在外心在家！给她介绍对象时，她都没有说不见，象征性地见了几个，却没有明确性地表态。要说大庆，先得说一个人，他就是王进喜，被人称为“铁人”。在上学的时候，曾学习过他的英雄事迹，对他十分敬仰，进而对大庆也很向往，什么时候能到大庆啊！随着时间的推移，雀儿与大庆有了交集，还在大庆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现在，想想那段北国的日子，在生命的长河里，虽然很短，但可以说，十分丰富而又多彩，也影响到她今后生活的方方面面，不论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都是重要的一个促进作用。特别是被王进喜感动了不少：王进喜为了国家早日摘掉贫油的帽子，刻苦攻关的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深深感动了！在今后的日子里，鼓舞她百折不挠，力争上游，做事要有毅力，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迎头向前。大庆确实是个百湖之城，一片片的湖水望不到边。蓝蓝的湖水和天空联成一片，傻傻的分不清哪个是水，哪个是天空。对大庆特别喜欢，但冬天大庆也真的寒冷，出门要穿两个棉袄，有点不适应，还是想念家乡啊。

还有一件事，她都藏在心底，表嫂问她，她一直没说，她心底藏了一个人，这是她的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就是她的一个同学。一次和这个同学一起从学校回家，两个人在路上都没敢眼睛对视，说话的时候都是朝着其他，忽然对视一眼，就这一眼，就使她心猛的一惊，震颤了很久。她心里明白，这就是她一生一世的永恒，是上天的那根“红绳”。所以，她不论谈几个，都用这个“眼神”去判定和猜躲。……

快过年了，她特别想家，妹妹弟弟小，爸爸还得工作，妈妈的病时好时坏，雀儿每天悄悄地哭着想家。她给爸爸掉着眼泪写信，那会儿也没电话。爸爸给我回信，写到:“家里都很好，丫头你就放心吧，我和你妈不吵架了。你走后我自己又工作又照顾家里，还种地，秋后收了好多谷子、玉米、山药（白薯)。你妹妹弟弟学习也不错！” 雀儿看着爸爸写的信眼眶湿润了！看来她出门这一招儿挺灵的啊，爸爸跟妈妈和好了！爸还把家照顾的很好！她每次看完信后，都想着快点回家！她必须回去帮爸爸撑起这个家，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姑姑和姑父，他们表示理解。

过年后，可能是二月份的一天，姑姑和姑父送她到车站。那天早上吃着饭，表嫂说，“真舍不得你走！本来在这儿找个对象，就落在这疙瘩了，可你都看不上！啥时候结婚了，办事了，来个信，吃你个喜糖什么的！……”

雀儿从大庆坐上了火车，踏上了回程的路。到了县城直接去爸爸的单位了。一进公社门谁也没认出她来了，长胖了，脸圆了，整整长了14斤肉啊！ 爸爸看见她也特别高兴！爸爸说:“大挡墙回来了！”爸把雀儿誉为挡西风的大挡墙，她确实感到高兴，因为家里需要她，爸妈需要她，弟弟妹妹都需要她。她感到了肩上的责任千斤重！到大庆才一年有余，但却影响了她的一生，铁人精神和铁人百折不挠的英雄气概鼓舞了她战胜了生命旅途中的任何艰难险阻，使她对未来的信心倍增，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打败她，战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