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看见》,柴静完成的是一种叙述,不是宏大的,只是细小的切片。用这一段一段细小的切片,瓦解了心中固化的世界。
在西方,媒体被称作为"The Fourth Estate"(第四权力),是国会,最高法院,总统之外的第四力量。特鲁门说过,如果哪一天媒体不再挑他的毛病,他知道,一定是他选错了讲堂的长椅。换言之,媒体的指责让他可以做更"正确"的事,更好地服务于自己的国家。
看完这本书,可以发现,柴静没有刻意选择她这些年记者生涯的重大事件,而时更多地在写那些曾经带给她震撼、指引她向前、给予她方向的人与事,是非对错,事件真假,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思考和历练。这本书,更像是一本柴静对自己前半段人生和事业的小总结,每个人都应该思考,思考这个社会,思考自己与他人的社会关系。
在《看见》中,柴静是一个学生,她在学着怎样提问。她在学着怎样采访。她在学着怎样做新闻。每一期节目都是她的老师,在实战中磨砺。但她还有一个随时提点她、训导她的人师——当时央视的新闻评论部副主任陈虻。陈虻也是柴静进入央视的伯乐。我至今想不通陈虻究竟看中了柴静身上的什么特质。 当柴静进央视的第一天,陈虻拿出一包烟,说:“把它放在医学家面前,请他写三千字,他肯定写尼古丁含量,几只烟的焦油就可以毒死一只小老鼠,吸烟者的肺癌发病率是不吸烟者的多少倍;把它放在搞美术设计的人面前,他会写这个设计的颜色,把它的民族化的特点、它的标识写出来;给一个经济学家,他会告诉你,烟草是国家税收的大户,如果全不吸烟的话,影响经济向哪发展。”,“你有自己认识事物的坐标系吗”,他这最后说的一句话拷问柴静数年不曾有答案;当柴静不知道怎么才能忘掉自我,融入新闻的时候,陈虻说:“回家问你妈,你妹,她们对新闻的欲望是什么,别当了主持人,就不是人了。你问一个问题的时候,你期待答案么?你要不期待,你就别问了。”当柴静有了问题时,陈虻就评论:“你的问题是你总是太投入了,热爱就会夸张,情感就会变形,就没办法真实地认识事物,”当柴静与她辩论吵架后,他又说:“痛苦是财富,这话是扯淡,痛苦就是痛苦,对痛苦的思考才是财富。”一幕幕争论的点滴贯穿柴静央视的十年,真就成了"陈虻一生没有拍什么片子,但我们就是他的作品。"
那个温热的跳动就是活着,是柴静在"新闻调查"中关于非典的记录:她穿着防护服去病区探访SARS病人,走过幽深又静寂的长廊,看到一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听着他剧烈地咳嗽,上半身耸动着,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后缩想要逃离;迅疾启动,系统'嘎嘎'响了几声后,对疑似病人大规模各隔离,跟着医生像逃避灾难一样跑上车,瑟缩着,迷茫着,无助着;实地采访"天井"病人现场,感受木然柔顺的绝望,洗脸的一瞬恐惧突现,在面对极大灾祸的无力感及让人无所适从的渺小一粟感让她体味到了死神的冷意,摸着血管感受最原始的东西才确定是活着。(期待摘下口罩后以小步紧跑,拥抱一个人的那种快乐❀~)
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记录的是柴静采访抑郁症少年宋时和台中三姐妹的斗争日常,也是自述她性格中的愤青、倨傲和天真。在采访宋准备时,当各方面因素都有些不顺时,心里的急扎得柴静耷拉着脸,叫着停,第二天又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请求姐妹老范原谅;在片子第一版剪完时,又和老范对剪辑的不满闹了矛盾,都打电话给另一个姐妹老郝投诉,两个皮实的人嘴角没停。柴静反省:其实道理都懂,但只要落在身上,工作中一着急一较真,碰到自己认为非得如此的时候,就免不了疾言厉色,而且一定是冲自己最亲近的人来。老郝没有老范那么硬,做节目吵不过她时,就从宾馆出走,雨里头淋着,哭得像个小鸭子,柴静急忙道歉,"好啦,我错啦。"相拥而泣。其实,吵架点的分歧都是采访时姐妹们带着人的温情,而柴静却用冷酷捍卫工作的铁律,其实,"存在即合理,要接受";悲催的是这些弱点怎么也改不掉,生命是一个流动的过程,人是可以流淌的,在一次次采访中,柴静慢慢体会,理解的基础是感受。人能感受别人的时候,心就变软了,软不是脆弱,是韧性。时光流逝,老范去了国外,老郝结婚,柴静也离开了"新闻调查",但都还记得六年前的"不要问我为何如此眷恋"。最终她们仨没失散,老范是"看见"栏目的主编,与柴静一起工作,老郝当了妈妈。
书中还有许多站在"我"角度的记者叙述,汶川地震、征地拆迁、虐待宠物、奥运瞬间、家庭暴力,无论是卢安克、药家鑫、陈法庆,都可以看到一个个具像的人,真实存在我们身边的人,有血有肉的人,也给我们分享了另一个看事情的角度,十年心路历程,见证柴静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