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要转移的消息,佟大为是下午才知道的。
当时他正在帮老乡修猪圈,听到这个消息只是一愣,便又俯下身去打木桩了,手里的动作却不自觉地快了些。
“这么突然?”他小声嘟囔道。
“哎呀你也别埋怨了,上头的决定,今晚就出发。”小王倒是看的挺开,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佟大为虽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挺不是滋味。在中央苏区生活了三年,他早就把邻里乡亲当做亲人看待,训练的生活也早就习惯了。
早上最先叫的是张大娘家的公鸡;天快黑时王大爷 吆喝牛的声音全村儿都能听到;李婶儿家的三妮昨天刚学了三个生字,在他面前卖弄了好半天;村东头的老谢家刚添了一个大胖小子……
突然间要离开家乡,离开乡亲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谁心里会好受呢?
天色渐沉,大路上排列着整整齐齐的方队。清一色的青灰色军装,军帽上的红星一尘不染。战士们背着包袱配着枪,站得笔直,精神抖擞,等待着指导员的指示。
队伍出发了,乡亲们都围了上来。妇女挤着攘着往战士们的包袱里塞上一双鞋子,一套衣裳;路边的老婆婆们手中提着个竹篮,篮中放着红薯,玉米饼子...她们不停地往战士们手中塞着。战士们虽然纷纷谢绝,却始终拗不过他们,只得一手取出一些食物,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苏区的纸币硬塞到篮子里。
还有许多乡亲们站在路边,努力地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向队伍中望着,想要寻找他们的丈夫或儿子。
佟大为经过一个大娘身边,大娘一把拉住他,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布包,布包还在冒着热气,里面装着两个刚煮好的红薯。佟大为几次拒绝,都又被大娘给硬塞了回来。他掏出钱给大娘,大娘却说啥也不要,单一个劲儿地问他:“伢子,你们啥时候回来哪?也给俺们个准信儿。”
“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的。”他不清楚,只好如此说道。大娘舒了口气,笑呵呵地转身离去。他趁大娘转身时偷偷把钱塞到了大娘的衣服口袋里,脸上露出了小孩子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
随即,他又钻进了队伍里,突然感觉被人一撞。待他反应过来,胸口口袋里又被塞了一把炒豆子。
“诶,小孩,等等!”见捞不到人,他只得无奈笑笑,继续前进。
突然,旁边的“争吵”声吸引了他。
“哎呀,你这伢子,快接着。”“这咋成?大婶,这鸡蛋您留着吧,我不爱吃”“哪有不好吃鸡蛋的,快拿着。你这娃儿也就十六七岁,吃了补补身体。”“不行不行,大婶您这鸡蛋攒了几个月了,我真不能吃!”“再不拿着,婶儿要气了啊,快,接着,这是咱的心意!”“这,这......”
佟大为扭头一看,是一个新来的小战士,脸涨的通红,一个劲地摆手。他拍拍这个小战士的肩膀,笑道:“收下吧收下吧,这也是乡亲们的心意。”那个小战士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接下了大婶手中的鸡蛋。
大婶见了,眉开眼笑,说:“这才对嘛,吃饱了肚子,才能上战场打白匪嘛!”说罢,又转过身,朝大家笑:“这么俊俏的伢子,可不能饿着嘛,咱大家说是不是?”乡亲们纷纷笑着应和着。
小战士脸更红了,像个熟透了的果子。他“啪”地一个立正,冲大婶行了个标标准准地军礼,声音洪亮:“请乡亲们放心,我们一定要打跑白匪,拿下蒋介石的脑袋,带大家过上好日子!”大家听了,又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夜的幕布铺满了天空,明月被云层遮住,连星星都见不到影子。
队伍燃起了火把,星星点点,十分明亮。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在山路上前进着。如果有人从天上俯瞰这支它,那他一定会感叹这支队伍的模样与中国神话中的“龙”是如此的相似。它是那样的生机勃勃,有着披荆斩棘,势不可当的力量!
火把之下,年轻的战士们身着青灰色军装,眼中盛满了星星,跟随着火红的火把,迈着自信且坚定的步代,大步大步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