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明火种

“听好了，星夏，虽然说这是超能力测试，但鉴于你的身体状况，不用太勉强自己。”耳机里传来凌晗温润浑厚的声音，“只要打倒几个标靶就可以了。”

“收到。”星夏掂了掂手里的铁剑，并不很重，她又试着转了转，略显笨重。细看下，剑的护手和剑刃部分的过渡处理并不精细，像是匆忙打造，也有可能是新世界的冷兵器铸造水准已经下降了。星夏知道自己超能力的破坏力——不仅是对攻击目标的，也包括对施法媒介的。凌晗说得对，自己是得悠着点，这把剑看上去不像很耐用的样子。

“咔！”一个人形木制标靶立起来，迅速向她平移过来。星夏轻巧地挥剑，将标靶拦腰斩断。标靶运动的速度并不快，星夏从容地逐个击倒，她那纤柔的身体，在飘浮的木屑中，宛如跳着一支优雅的剑光之舞。

“咔哒！”后方突然传来响动，星夏眼神一凛，双眼立刻流散出蓝光，在背后的标靶贴近自己前转为反手握剑，一剑刺穿了标靶。

“和记载的一样，「心眼」。”单向玻璃后，彦华教授站在凌晗身边，微微颔首，“通过增强超能力者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力和反应力，实现近乎预测敌人行动动向效果的超能力，与因果链紧紧相连。”

“换用钢标靶，让我们看看这位小姐是否真的有传说中那种魔能。”彦华对凌晗说。凌晗犹豫了一下，拉下拉杆，一块钢制标靶从训练室末端立起，迅速向星夏移动。星夏双手持剑，压低重心，调节着迎敌姿势——”铛！”标靶撞开星夏，铁剑砍中复合钢板时通过剑柄反射的震栋几乎把剑从星夏手里震掉。

“呃！”星夏借着「心眼」的预测能力，勉强闪过第二块袭来的钢标靶，扶了扶护目镜，“不得不用了吗……”

霎时，铁剑的剑刃上爆开一股劲风，蓝色流光自星夏的手爬上剑刃，覆盖在剑刃上，铁剑像一道凝固的闪电般灼热发亮，火星自剑刃上攒射出来，在地面上跳动着。凌晗和彦华眯着眼，几乎已经看不见房间内的情况。星夏全力挥斩，能量全数释放，剑气脱离出来，蓝色光束填满整个房间，像融合炮击发般将半个房间炸开，露出夹层内的复合防爆材料，而那块标靶早已经灰飞烟灭。

“炸穿了两层复合防爆装甲，还是在身体没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彦华拊掌大笑，“就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势不可挡！”

“我去检查目标情况。”没等彦华批示，凌晗就拉开门，跑进满是烟尘的训练室。在一片狼藉正中，星夏正灰头土脸地瘫在地上，咳嗽不止，那把铁剑掉在一边，整块剑刃已经几乎因高温而熔化消失，只剩下了烧黑的剑柄。

“没事吧，星夏？”凌晗顾不上自己也在呛进大口烟灰，忙俯下身扶起星夏。“我没事……咳，有点失控了，因为身体还……”星夏刚刚站起，又浑身一软，倒在凌晗怀里，晕厥过去。

……

终界。

这片深黑虚无中没有自然风，因而当初主岛被炸毁时的扬尘依然漂浮在主岛原先所在的位置，形成了终界规模最大的扬尘云。扬尘云将周遭残存的子岛笼罩在其中，残败的灰色高楼在其中更显得阴森可怖，好似默然矗立的巨人。

扬尘云和废弃的终界城市一直以原主岛为圆心向外延伸，绵延至已经看不见任何文明痕迹的外围浮岛。这里免受了十六年前主世界军队的轰炸，但相应的，这里没有留下任何文明的痕迹。

“唰唰唰……”“喷气引擎的运作声隐约传来，一架卵形的银色飞行器在扬尘中慢慢穿行，四角上各有一个喷射着等离子火流的矢量推进器。除了前挡风玻璃可供驾驶员目视以外，还有两个多角度可动摄像机为舱内构建景深全息投影。除此之外，飞行器顶部还有一组硕大的喇叭口和储存罐组件。

“到了返航时间了。”舱内，副驾驶对着驾驶说道。两人的皮肤都是苍白中略微透着点藓绿，这是中等基因的终界人标志性的肤色。主驾驶一头蓬乱油腻的灰色长发，鼻梁骨是断裂的，脸颊上还有一道暗红的伤疤，全身上下唯一还闪着光彩的，就是那对青碧眼瞳。副驾驶的精神状态比主驾驶好不到哪去，身上的工作服遍布污点，推光了头发，只剩黑色发根的后脑上能看出遭受击打的伤痕。

两人身穿统一制式的工作服，全身上下唯二的个人信息标识只有两块斑驳的身份牌，上面分别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菲利克斯·卓卡瑞斯、利卡德·安德。

“我早告诉过你，利卡德，靠我们自己找传送门，和大海捞针没有区别。”主驾驶位上的菲利克斯抱怨起来，“照这样弄下去，我们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鬼地方！”

“放心，菲利克斯。”利卡德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再不济，我们还有一张底牌，之前我们不是搞来了机甲的启动密钥和识别码吗？有机甲上的导航系统，找到传送门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你说得倒轻松，偷机甲这种事情难道是说做就能做的吗？”菲利克斯忍无可忍，破口大骂，“利卡德，我已经受不了了！和那群下贱的终界畜牲——”

“嘘，安静点，现在开始向基地汇报。”利卡德选择了无视菲利克斯，按下了仪表盘上的通讯按钮，把话筒拉到嘴边，“飞行基地，这里是F5，清洁工作完成，正在返航。”

“基地收到，10号通道已经打开，准许返航。”穿梭机绕过一块漂浮巨岩，一座庞大浮岛出现在眼前——只不过不是通常浮岛的倒圆锥状，而是近似于四棱锥的不规则几何体。细看之下，浮岛表面有航灯闪烁，玻璃窗口也在透出灯光。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扬尘体积已经变薄许多，能见度大为提升。

菲利克斯打开标有“降落程序”的拨钮，穿梭机自动调转机鼻，向下进入轨迹导引灯标示的航道。航道尽头的岩壁上，有一段延伸出来的起落通道，穿梭机的四台发动机同时拧转方向反推减速，停在平台上后，平台在电机牵引下“嗡嗡”响着被缓缓收回。

这里是霍恩基地，终界文明最后的科技和文化残余在此集聚，靠着终界那丰厚遗产的边角料勉强维持着超现代技术文明的外壳。至于基地的名字，则是源自于它的建造者。

三大终界家族一直以来都有着明确的专长和分工，卓卡瑞斯是基因技术，安德是军工科技，而霍恩则是轻工业和基础建设。这样的分工也导致了霍恩家族一直以来在三大家族的争霸中话语权和存在感不强。终界内战爆发前，霍恩家族首先提出了建设文明保留地计划，即将家族的基因种子和部分技术力量留存在隐藏的秘密基地，卓卡瑞斯家族和安德家族旋即响应，这座浮岛被选为保留地，开始被建设成一座集生产生活和军事防御为一体的基地。

但很快，终界内战爆发，卓卡瑞斯和安德将绝大部分力量投入到战事之上，两族在保留地的建设计划纷纷放缓，一度接近停滞。只有霍恩家族一直在坚持进行本族的保留地建设——休眠状态下的霍恩家族克隆人和改造人、重武器、设备、粮食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保留地，基地内，霍恩家族的权重逐渐增加，卓卡瑞斯和安德仅仅只运输了最基本的人员和武装力量。当两大家族杀红了眼，企图攻击其他家族在保留地的文明火种时，也是霍恩家族进行了武力镇暴。

后来，终界主岛及周边城市在内战扩大后被摧毁，保留地因距主岛遥远且位置隐蔽逃过一劫。根据保留地建设时的最初协议，基地内封存的人员和设备全数解冻，三大家族的保留继承人也在其中。然而当菲利克斯和利卡德苏醒后，却发现卓卡瑞斯和安德家族的资源、人员，都已经被霍恩家族控制，他们沦为了新终界文明最末等的人种。

菲利克斯走向机舱口，利卡德撬开松动的仪表盘面板，找到一根用黑胶带做过标记的导线，把插头从电路板上拔了下来。这是穿梭机定位信标的发信装置，利卡德把定位信标拆除下来，配置上独立电源后抛在工作区域，每当两人离开岗位，就接上线进行远程控制，让基地的监工根据定位信标，认为他们一直在岗位上没有移动。

“看看，两个败种回来了。”走过廊道时，其他的工人都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两人，坏笑着朝两人吐着唾沫，其中甚至有不少是卓卡瑞斯和安德家族当初布置过来的随员，他们知道是两个家主的无能使他们落魄至此，因而怨恨他们。

驾驶清洁穿梭机，清理基地附近的扬尘本已经是危险的工作——穿梭机发动机可能因为灰尘而宕机；机身可能被流石击中而破裂，清洁穿梭机驾驶员因此成为了基地里最低贱的工作，而菲利克斯和利卡德则是同行中最低贱的两个人。

“忍耐，菲利克斯。”利卡德注意到了菲利克斯攥紧的双拳，从后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出完任务，我们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