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003】维州惨案。2023-08-05

3、

  新罗王彦升去世,儿子景徽继位。

4、

皇上与宋申锡密谋诛杀宦官,宋申锡引荐吏部侍郎王璠为京兆尹,以皇帝密旨晓谕他。王璠却泄露了他们的密谋,郑注、王守澄知道了,暗中准备。皇上的弟弟、漳王李凑贤德,有人望,郑注令神策都虞候豆卢著诬告宋申锡密谋立漳王。二月二十九日,王守澄奏报皇帝,皇上以为信然,非常愤怒。王守澄想要即刻派二百骑兵屠杀宋申锡全家,飞龙使马存亮坚决争执说:“如果这样,京城自己就乱了!应该召其他宰相一起商议。”王守澄这才停止。

当天,是旬休(每十天休假一次),派宦官召全部宰相到中书东门。宦官说:“所召没有宋公的名字。”宋申锡知道自己获罪,望着延英殿,以笏板叩额,行礼而退。宰相们到了延英殿,皇上出示王守澄所奏,宰相们相顾惊愕。皇上命王守澄逮捕豆卢著所告十六宅宫市品官(采购宦官)晏敬则及宋申锡的亲事(侍从官)王师文等,在禁中审讯;王师文逃走。

三月二日,宋申锡罢相,贬为右庶子。上至宰相,下至大臣百官,没有一个敢公开说他冤枉的,唯独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前后上疏,请求把嫌犯从宫廷监狱移交付外廷核实,由是案子稍微缓和下来。王正雅,是王翊之子也。

晏敬则等自诬招供,称宋申锡派王师文向漳王,预结异日知遇之恩。于是罪名成立。

三月四日,皇上召集太师、太保以下及台省府寺全部大臣当面询问大家意见。中午时分,左常侍崔玄亮、给事中李固言、谏议大夫王质、补阙卢钧、舒元褒、蒋系、裴休、韦温等再次请求在延英殿面见皇上,建议将案子交给外廷复审。皇上说:“我已经与大臣们商议过了。”屡次遣送他们出去,他们坚决不退。崔玄亮叩头流涕说:“杀一匹夫,尚且不可不慎重,何况是宰相!”皇上怒意稍解,说:“我再与宰相们商议。”于是再次召宰相们进殿。牛僧孺说:“人臣不过宰相,如今宋申锡已经是宰相,假使他真有这个阴谋,他图什么呢!宋申锡应该不至于此!”郑注担心如果重审,会真相大白,于是劝王守澄建议皇帝,不处死刑,只是贬黜。

三月五日,贬漳王李凑为巢县公,宋申锡为开州司马。马存亮即日申请退休。崔玄亮,是磁州人;王质,是王通的五世孙;蒋系,是蒋乂之子;舒元褒,是江州人。晏敬则等连坐被处死及流放的有数十百人,宋申锡竟死于贬所。

华杉曰:

再次感叹,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骗人更容易的事了。让我再想起马克吐温的话:世人听骗不听劝,有时候,让人相信他被骗了,比骗他还难!文宗李昂和宋申锡密谋,要诛杀王守澄。这么说来,宋申锡是他最信任的,可以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的人。结果呢,他反而相信了王守澄,把宋申锡一党,也就是他自己一党,一网打尽。王守澄的骗局,如牛僧孺所言,根本不合逻辑,也简直不值一查,只要把嫌犯交给外廷审讯,而不是在皇宫监狱里由宦官掌握,马上就会真想大白。但是李昂的智力实在是低下,就这么草率的做出了自杀式处理。

5、

  夏,四月二十一日,任命李载义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志诚为幽州节度使。

6、

  五月四日,皇上因为太庙两室破漏,过了一年都没有修葺,罚将作监、度支判官、宗正卿薪俸;即刻命宦官率工徒,停止禁中其他营缮工程,把材料拿去修葺太庙。左补阙韦温进谏,认为:“国家设置百官,各有所司,如果失职,应该将负责人罢黜,另外选择能者替代。如今失职的人只是罚俸,而把事务即刻委拖给宦官,这是以宗庙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为虚设了。”皇上赞赏他的话,即刻追回宦官,命有司修葺。

7、

  五月十九日,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奏报,派使者到南诏索回所掠百姓,得四千人而还。

8、

  秋,八月十三日,任命陕虢观察使崔郾为鄂岳观察使。鄂岳地囊山带江,处于百越、巴、蜀、荆、汉交会,盗匪横行,往往抢掠过往舟船,无论老幼,必定全部杀光。崔郾到任,训卒治兵,制造蒙冲舟(快艇)追讨,一年之间,将盗匪全部诛灭。崔郾在陕州时,以宽仁为治,有时一个月都不笞打一人,到了鄂州,严峻刑罚。有人问他缘故,崔郾说:“陕州土瘠民贫,我安抚他们还来不及,担心他们惊恐;鄂州地险民杂,夷俗慓狡为奸,不用威刑,不能致治。施政贵在知道变化,就是如此。”

9、

西川节度使李德裕奏报:“蜀兵羸疾老弱者,从来终身不加裁减淘汰,臣命立五尺五寸身高标准,裁去四千四百余人,再招募简选少壮者一千人,让百姓安心。所招募北兵已得一千五百人,与本地士兵杂居,相互训习,日益精练。又,蜀工所作兵器,只务求华丽装饰,而不实用。臣如今从别道引进工匠,所制造的兵器,无不坚利。”

九月,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请降,率领其全部部众投奔成都。李德裕派行维州刺史虞藏俭率军入据潍州城接防。

九月二十五日,李德裕将事情经过详细汇报朝廷,并说:“想要派生羌(未开化的羌人)兵三千人,烧毁十三桥(唐与吐蕃的边界桥),直捣西戎腹心,可洗雪长久以来的耻辱,弥补韦皋的终身遗恨!”事情下到尚书省,集合百官会议,大家都建议按李德裕的计划执行。牛僧孺说:“吐蕃之境,四面各万里,丢失一个维州,并不能损伤他的实力。最近两国修好,约定撤去边防部队,中国抵御戎狄,以守信为上。他们如果来责问:‘为何失信?’养马蔚茹川,直上平凉阪,以一万骑兵进入回中,怒气直辞,不用三天,就抵达咸阳桥。此时西南数千里外,得一百个维州又有何用!只是抛弃诚信,有害无利。这是匹夫也不会干的事,何况天子!”皇上赞同,下诏命李德裕把潍州城还给吐蕃,逮捕悉怛谋及一起来投降的人,全部归还吐蕃。吐蕃就在边境上将这些人全部诛杀,极其惨酷。李德裕由此更加怨恨牛僧孺。

华杉曰:

维州这段公案,也可以说是惨案,因为那些投降的人最后死得太惨!十二年后,李德裕做宰相,他要翻案。我们到时候再讨论。不过,牛僧孺说吐蕃军三天就能抵达咸阳桥,实在是信口开河太夸张。而归还维州也就罢了,把投降过来的人主动交还吐蕃处死,实在是无情无义没天理。战略上应该是战是和,我们在千年之后,不好发表观点,但是,有些事情是简单的常识和良知可以判断的。

10、

  冬,十月十四日,李德裕奏报,南诏入寇巂州,攻陷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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