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现在可能很少有人能静下来，读完一篇小说了。在当下的世态中也实属正常；这当然要看你的文章是否有趣，有价值。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写点儿能让人看得下去的小说，这很难。因为我怀疑自己的能力:既要好看，又要真实；既要展开你想象的翅膀，又要顾及种种禁忌。所以我老婆总说:都什么时候了，有几个人看你的东西？干点儿别的不行。其实她知道我是在自娱自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是心疼我平日里忙忙碌碌，又写东西好像很辛苦。可是人到了老年能干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挺好？况且我们这代人在贺兰山下的故事很少有人去写。我想做这件事并不说明我有多少文学才能，只是自己喜欢而已。我把它当做一种生活态度，每当沉浸到故事的写作里就觉得自己很年轻，毫不觉得老之将至。仿佛一切才刚刚开始。
（一）
二小的父母都是南方人，父亲的家族也算得上书香门第。解放前后几经辗转到了北方。在南方时生下他哥叫牧南。而二小出生在北方，便叫做牧北了。“牧”字有为官、统领之意。说明父母盼着儿子们有出息，对下一辈的心气真是高的很。他在家排行老二，除了正式场合，几乎没有人直呼其名，家里外头都喊他二小。二小妈总说这名子起大了，咱平民百姓消受不起。二小他爸不以为然，说叫什么都行，只要本分为人，就看孩子的造化啦。二小他爸妈成份都高（指家庭出身），父亲是搞技术的；在外谨小慎微、事事谦恭。在家脾气暴躁，对二小少有言笑。理由是显而易见的:父母一生坎坷，历经风雨，对自己的后辈寄予了厚望，那年头在外面你干什么都得渗着点，自然就把憋闷带回了家。
二小虽然天姿平平可上学读书却名列前茅。虽然性格内向，可小小年纪就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血性压在心里。初中毕业那年头升不了学（六四至六五年，国家的政策是:出身不好一刀切地不许升学）。虽然二小并不知情，可心里悄然萌出了这世道的不公，他觉得委屈，对这个世界有点悲观的看法。可他并无丧气，毅然决然像只出笼的小鸟支边去了西北。
（二）
在贺兰山下的农场，二小和许多知青一样什么苦都吃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和天南地北的人打交道。在广阔天地苦乐参半的摔打开去。没有几年，个子就窜到了一米八几，而且骨骼均匀，肌肉渐渐隆起。二小对自己身体所带来的自信深信不疑，可说话做事规规矩矩，依旧像个学生。
二小和晓华的恋情的开始是因为他挨一闷棍。晓华是下放来的女医生，以前虽然都在一个队上可他们不怎么认识。事情起因是知青之间的一场斗殴。这事在当时很常见:本地的和外地的、北京的和天津的、新来的和早到的。原因无非是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渐渐积下宿怨。当然，码头文化帮派义气的浸染毋庸置疑。二小是队上为数不多的学生知青和那些见多识广的社会青年相比，幼稚单纯的象个大些的孩子。
当时两地知青在沙枣林约架。原因是一个叫小黑子的天津知青“耍单”吃了亏。小黑子其貌不扬、身子单薄而且说话磕磕巴巴，远不是个“玩主”；只是身上经常揣一把刮刀以示强横。二小闻讯赶过去的时候，天津知青这边已经占了上风。二小不明白同类人之间还逞凶斗狠，重要的是他和一个叫罗成的本地知青很是说的来。他借过罗成很多他从未看过的书，还玩过这小子的一只双筒猎枪。罗成的父亲在农垦局当时属于“靠边站”一类的干部。所以罗成在二小的眼里很不寻常，日久天长就成了好哥们。
当时二小窜到两拔人中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一时间热血冲到了眼前。迎着双方恶狠狠的目光。不由分说扯开衣服，露出年轻结实的胸膛，大声喝道:住手！都是知青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你们谁敢动！二小不知深浅的一句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静了下来。
当时小黑子瞪了眼二小，晃着刀削般的长脸，朝众人转了转眼珠子，嘿嘿一笑，神情狂的不屑之极:这有……有你的嘛，轮得上你充……充大尾巴鹰 ？二小没有理睬小黑子蔑视，往罗成那边走；想让他说服本地知青先撤出，以免事态恶化。他知道罗成在这群人里有威信又是个能讲理的主，一般人惹不起。当时这小子正端着猎枪朝这边跃跃欲试做恐嚇状。二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再不言语，径直向前。谁料还没走到罗成面前，一个叫二愣的本地知青从一侧摸了上来。这家伙五短身材，一脸凶相。手持一节干裂的沙枣树干，朝二小的脑侧到后背斜刺刺地猛然一击，再一击……
二小醒来时才知道自己正爬在卫生室的板床上。屋里弥漫着强烈的酒精味。那位他並不熟悉的女医生正在给他敷药。二小感觉到那纤细的有些温热的手指正轻轻的滑过自己疼痛不已的皮肤，软若无骨，温馨异常。他仿佛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心里有了一种异样又熟悉的感觉，可一时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于是就忍痛侧过头，看见了那个被白大褂包裹住的成熟而匀称的身体下面一截白晰光滑的小腿儿。随即又嗅到了一阵轻轻的香皂味，夾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甜还是酸，很象水果糖的味道。二小想着就挣扎着要抬起身子。
“躺好了，别动啊，你伤的不轻。”晓医生轻声吩咐道。此时，老队长刘汉章大步流星进了屋，看过二小，气喘吁吁的问晓华:咋样？伤的重不重？晓华说:刚打过针敷过药，才醒过来。等等看吧，要是不行就往场部送。队长说:晓医生，你是大医院来的，俺信得过你。如果没有大问题还是在队上治，这种事儿传出去，麻烦的很。晓医生说:情况是这样；这第一下，幸亏打在后脑的一侧，否则脑组织受伤。他现在也醒不了。第二下，再背和腰上，如果重心在腰，他可能直不起身体。应该去照张片子，医生要做最坏的打算。队长有些急，大喘了一口气。走到二小床头问道:小王，你觉得咋样？
二小转过头，朝队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我能忍，就是耳头根子和后背疼的厉害。不过腰还能动。队长没事，死毬不了。说着就想爬起来。晓医生急忙按住了他。大声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出了问题我可不负责。
队长黑红的脸总算舒展开来，叹了一声说:晓医生，你照看着，有啥事儿马上告诉俺。俺得去收拾二楞这个狗日的，年纪轻轻下手那么狠。说罢队长气呼呼地拔脚便走。
后来罗成告诉二小，队长叫人把二楞绑了起来在会议室关了一天。他们那帮人觉得不公平，在外边大喊大叫；让队长把小黑子也关起来。把队长惹急了，大骂道:狗日的，俺是把你们当娃娃看哩，真的不识好歹。再闹事，俺一个电话把你们这些怂交到群专队。
罗成说，那群专队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因为那杆猎枪，人家要没收。罗成反驳说，家里的菜刀也能伤人，再说队上有沙子枪的人不少。你们咋不收？就和人家干了起来。结果被关了几天群专队，几乎脱了层皮。还是队长好说歹说打了保票，才被放了出来。
罗成说队长的那声吼还真管用，说的二楞没了脾气，无可奈何收起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派头，低下头像个拉秧的茄子。队长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一般情况下不愿意将矛盾上交。他知道越上交越麻烦，光人吃马喂就让队上不胜其烦。不如自己处理来的清静。他让二楞写检查、扣半个月工资（十二元）、跟二小赔礼道歉。
道歉的场面二小表现的仁义之极，毫无怨恨之语。当时疼得抬不起身子，只说了句不打不相识，不打不成交。一句话把对方羞愧的无地自容。罗成在一旁把二楞一顿数落，末了拍了拍他后脖领子说，不是人家怕咱，这是哥们儿，知道不？二愣子嗤嗤地裂裂嘴，脸就腾的红了。此事的最终处理，是将一部分知青分流到新建的农场，事态才趋平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