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铃花在窗外狂舞，如同一场诡异的暴风雪。颜书瑶眨了眨眼，那个白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灯光造成的幻觉。
"你们看到了吗？"方子默声音发颤，"那个...穿白衣服的人？"
周黎快步走到窗前，拉开落地窗。狂风夹杂着雨水和花瓣灌进来，打湿了地毯。外面除了黑暗和暴风雨，空无一物。
"幻觉。"他关上窗，声音却不太确定，"紧张和光线造成的错觉。"
程雪——不再是林姐——捡起苏婉掉落的发簪，在灯光下仔细检查："涂了毒，见血封喉。她没打算让方子默活着。"
颜书瑶看着地上苏婉的尸体，老教授的表情凝固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上，仿佛死亡只是计划的另一部分。她蹲下身，检查苏婉的其他口袋——右边口袋里有一个小药瓶，标签已经被撕掉；左边口袋则是一把钥匙，上面贴着"车库"的标签。
"她打算逃跑。"颜书瑶举起钥匙，"车库还有一辆车。"
程医生——现在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张被烧伤疤痕覆盖的右脸——摇摇头："车库的车昨天就送去维修了。那把钥匙是假的，可能是陷阱。"
程雪从苏婉脖子上取下一条细链，上面挂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朵干枯的蓝铃花："二十年了，她一直戴着这个。变态的纪念品。"
"等等。"周黎突然说，"如果苏婉是蓝铃花杀手，那谁杀了郑小雨和杜志明？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程雪和程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程医生叹了口气："是我。我用遥控装置杀了郑小雨——匕首是从她父亲的收藏品里偷来的，用钓鱼线从通风口操纵。至于杜志明..."他的声音变得沉重，"他发现得太多了。他知道苏婉的真实身份，却想私下解决，而不是交给法律。"
"所以你为了保护姐姐的秘密杀了他？"颜书瑶质问。
"不。"程雪打断她，"为了保护你们。杜志明已经疯了，他儿子在那次绑架案后不久就自杀了。他认为所有目击者都该死，因为你们没有阻止悲剧发生。"
方子默缩在角落，抱着膝盖发抖："这太疯狂了...我们那时只是孩子..."
"但你们看到了什么，对吗？"程雪逼视着每个人，"颜书瑶看到苏婉给晴晴注射药物；方子默看到郑鸿把昏迷的晴晴抱上车；周黎的父亲周正涛起草了保密协议；而杜志明...他本可以阻止一切，却被调走了。"
颜书瑶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那天下午的阳光，喷泉的水珠，苏婉穿着白裙子蹲下来给程雨晴看"神奇的糖果"，实际上是注射器。然后郑鸿出现，抱走了昏昏欲睡的晴晴...
"我告诉了妈妈。"颜书瑶突然说，"我说'穿白衣服的阿姨让雨晴睡觉了'。但她以为我只是在描述打疫苗..."
"你母亲后来知道了真相。"程医生说，"所以她辞职了，带着你离开。周正涛威胁所有知情者保持沉默，否则后果自负。"
周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父亲...他不是自杀的，对不对？"
程雪点头："苏婉的第三个受害者。他临死前说出了部分真相，足够我们拼凑出大概——郑鸿的私人诊所进行非法药物试验，需要儿童作为样本。晴晴不幸被选中，因为她有轻微心脏病，可以伪装成自然死亡。"
"所以今晚这一切..."颜书瑶环顾四周，"是为了逼苏婉现形？"
"也是为了保护你们。"程医生指了指方子默和周黎，"苏婉已经杀了六个人，她不会在乎再多几个。特别是你们这些目击者。"
录音笔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滴"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程雪捡起来检查："还在传输！她有备用信号发射器！"
程医生脸色大变："必须立刻离开。如果她在外面有同伙..."
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从二楼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程雪立刻熄灭所有灯光，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黑暗中，颜书瑶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至少有两人在楼上搜索。低沉的男声隐约传来："...确认死亡...找录音...其他人处理掉..."
周黎悄悄移动到颜书瑶身边："不是警察。警察不会说'处理掉'。"
方子默的呼吸变得急促，颜书瑶担心他会再次失控。就在这时，程雪无声地出现在他们身边，递给他们每人一张纸条：「跟我来。地下室有密道。」
借着窗外偶尔的闪电，几人跟着程雪悄悄向厨房移动。程医生断后，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楼上，搜索者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厨房里，程雪移开一个大橱柜，露出墙上的暗门："通往地下室的捷径。密道在酒窖后面，直通山后的旧猎人小屋。"
"猎人小屋？"周黎低声问，"然后呢？"
"有车和补给。分开逃跑，明天中午在市政广场碰头。"程雪快速指示，"如果谁没到，其他人立刻离开城市。"
颜书瑶注意到程医生没有跟上来："程医生呢？"
程雪的表情在黑暗中难以辨认："他有自己的计划。"
一声门响从客厅传来，搜索者已经下楼了。程雪迅速打开暗门，推着几人进去。就在暗门即将关闭的一刻，颜书瑶看到厨房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不是幻觉，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白衣人，脸上戴着奇怪的面具。
然后暗门关上了，黑暗吞噬了一切。
暗道狭窄潮湿，只能弯腰前行。程雪打头阵，手里的小手电提供微弱的光亮。颜书瑶紧跟着她，后面是方子默和周黎。
"那个白衣人是谁？"颜书瑶压低声音问。
程雪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苏婉的同伙。可能是她这些年培养的'学徒'。"
"学徒？"
"连环杀手有时会收学徒，传承他们的'事业'。"程雪的声音冰冷，"苏婉在音乐学院有大量年轻崇拜者，特别是那些有...暴力倾向的学生。"
暗道开始向下倾斜，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颜书瑶的脚踝已经湿了——暗道底部有积水。
"那个录音，"她继续问，"传到哪里去了？"
程雪突然停下，转身面对其他人："某个私人服务器，可能是苏婉事先安排的。如果内容已经泄露，我们都有危险。她背后可能有一个组织。"
"组织？"周黎难以置信地重复，"你是说一群连环杀手？"
"不全是杀手。有的是赞助者，有的是情报提供者，有的只是...变态的观赏者。"程雪继续前进，"二十年前那件事，郑鸿和周正涛只是执行者，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势力。"
暗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程雪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打开它，门后是山庄的酒窖，与他们之前看到的区域不同，更加古老破败。
"快，密道在那边。"程雪指向一排酒架。
就在这时，酒窖另一侧的门突然被撞开，手电强光照射进来。白衣人站在门口，身边是两个戴滑雪面具的壮汉。白衣人的面具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纯白底色，上面用红颜料画着一朵简笔蓝铃花。
"找到他们了。"白衣人说，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雌雄莫辨。
程雪迅速从酒架后抽出一把猎枪，毫不犹豫地开火。巨响在密闭空间震耳欲聋，一个壮汉应声倒地。白衣人和另一个同伙迅速退回门外。
"跑！"程雪推着其他人向密道移动，"我来断后！"
颜书瑶拉着发抖的方子默冲向酒架后方，周黎紧随其后。程雪又开了两枪，然后跟上他们。密道入口藏在移动酒架后面，狭窄得只能爬行。
"一直向前，不要回头！"程雪命令道，"猎人小屋有武器和车钥匙！"
"你呢？"颜书瑶问。
程雪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坚决："我要确保没人跟着你们。"她递给颜书瑶一个小U盘，"这里面是所有证据，包括那张原始照片。如果我明天没到市政广场，把它交给《晨星报》的赵编辑，只有他能信任。"
"但是—"
"没有但是！晴晴已经死了二十年，该结束了！"程雪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然后推着颜书瑶进入密道，迅速关上暗门。
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闷热潮湿。颜书瑶打开手机照明，微弱的光亮勉强照出前方几米的隧道——低矮、狭窄，墙壁上长满青苔。
"我们得...得继续前进。"方子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死在这里..."
周黎推了推颜书瑶："走吧。程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三人开始沿着隧道爬行，身后隐约传来枪声和喊叫，然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隧道似乎没有尽头，手机电量在不断减少，颜书瑶不得不关闭照明，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不知爬了多久，方子默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有光！"
前方确实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三人加快速度，终于到达隧道尽头——一扇木门，光亮从门缝透进来。颜书瑶小心地推开门，新鲜空气扑面而来。
门外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月光从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室内的简单陈设——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上的猎枪架已经空了。桌上放着一个背包，旁边是两把车钥匙和一张手绘地图。
周黎检查了背包："水、食物、现金、一次性手机...还有这个。"他举起一把手枪。
"猎人小屋。"颜书瑶查看地图，"距离主路有半小时步行路程。这里标了两辆车的位置，分别在不同的方向。"
"我们得分头行动。"周黎决定道，"方子默和我一组，颜小姐单独一组。明天中午市政广场见。"
方子默抓住颜书瑶的手臂："不！别再分开了！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他说得对。"颜书瑶思索着，"至少今晚我们该在一起。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明天再做打算。"
周黎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三人收拾好补给，选择了地图上标记较近的那辆车——一辆老旧的越野车，藏在树林中的车库里。
越野车虽然老旧，但油箱是满的，发动机一打就着。周黎负责驾驶，颜书瑶坐在副驾研究地图，方子默则蜷缩在后座，不时神经质地回头张望。
"去哪里？"周黎问，"不能回城里，太危险了。"
颜书瑶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湖边度假村，这个季节应该没什么人。我们可以租一间小屋，暂时躲避。"
车子驶入山林小路，颠簸前行。雨已经停了，但雾气开始聚集，能见度越来越低。颜书瑶不断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苏婉的坦白，程雪的揭露，那个诡异的白衣人...
"那个U盘，"周黎突然说，"你觉得里面有什么？"
颜书瑶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程雪说是一切证据。那张原始照片，可能还有苏婉的犯罪证据。"
"你不觉得奇怪吗？"周黎的眼睛盯着前方的迷雾，"程雪潜伏了二十年，为什么选择现在行动？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因为程医生找到了我们？"
"或者因为某些事情迫使她不得不行动。"周黎的声音变得低沉，"比如，那个组织决定清理门户。"
方子默突然从后座扑上来："停车！前面有东西！"
周黎猛踩刹车。雾气中，一个白色身影站在路中央，双臂张开，像是等待拥抱。越野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险些冲出路基，最终在距离人影几米处停下。
白衣人没有动，面具在车灯照射下泛着冷光。然后，缓慢地，他举起一只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朵新鲜的蓝铃花。
"倒车！快倒车！"颜书瑶喊道。
周黎挂倒挡猛踩油门，越野车向后窜去。白衣人没有追赶，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逃离，直到雾气再次将他吞没。
"他...他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方子默的声音支离破碎。
颜书瑶检查地图："除非他早就知道密道和猎人小屋的位置..."
"程雪。"周黎咬牙切齿，"她在误导我们。这条路是她建议的。"
"或者她被监视了。"颜书瑶想起录音笔，"苏婉说'你们永远不会...'，然后断了气。她可能是在说'你们永远不会安全'。"
周黎调转车头，选择了另一条路："不管怎样，我们得换个计划。湖边太危险了。"
"去这里。"颜书瑶指着地图上一个偏远的小镇，"松林镇，距离这里两小时车程。我有个大学同学在那里开旅馆，可以信任。"
车子重新驶入迷雾，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颜书瑶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U盘里的文件已损坏。需要密码。明天中午带U盘到市政广场钟楼下，单独来。否则证据永远消失。——C」
C？程雪？还是程医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颜书瑶看向窗外，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而更令她不安的是，方子默在后视镜里的表情——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期待？
越野车继续向松林镇驶去，而雾越来越浓，像一堵白色的墙，将过去与现在，真相与谎言，生者与死者，全部模糊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