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回到乾流,无心看风景,靠近常家村,整个人将轻松都留在村外,进门,家玲正在打扫院子常恒叫了声妈走进客厅。
家玲跟进来:“晚上吃过没有。”“在车上吃过了,你早点休息,明天干活。”
常立走过来:“姐,有个题给我看下,另外过段时间开家长会。”“家长会?常立不都下半学期开吗?”
“新生第一学期老师说要和家长之间做好连接。”常恒稍加思索:“是要分班是吧。”
“好像是。”“题拿过来,家长会我去。什么时候?”
“后天下午。”
看着面前的几何题再看看常立:“这个你确定不会?”
常立不好意思低下头。讲了一遍,常立聚精会神,隔了一会常立拿着题册又来了,常恒看了看深呼吸戴上笑脸:“这不就是刚才那道题三角形倒过来了吗?”
常立一脸难为:“不太会……。”常恒放下手机:“证明没讲吗?”
“讲了。”常恒又深呼吸:“没事,题会比课上难点,我再给你讲。”不到十分钟,常立又站在了身边:“姐,这个。”“说话声音放大点,把平日跟我说话那个劲拿出来。”
“你快给我看,其他科还有作业呢,很多的。”常恒看了看心想:“看来是逻辑题不大行,三角形套个梯形又不会了。”
“把数学书拿来,我给你讲明白。”“就讲这个,没那么多时间。”
“妈,你听到没,你听到没?”“不要浪费时间赶紧给讲。”家玲说
常立冲着常恒挑眉,常恒无奈只能笑笑。
休息过后,出摊开始清闲了点,常恒站在那里。
“生意还是要守的,一连休息了四天人还以为咱们不干了呢。”武华骑着电动车上来:“常恒:下午去玩。”
“不行,明天还要出摊,过几天你生日的时候再玩。”
武华走了,常恒对家玲说:“妈,今天不忙,下午早点收了,我歇会明天下午还要开家长会。”
“要不家长会让你爸去?”
常恒回过头不敢相信母亲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妈,你,哎,我说过的,我吃过的苦没必要让他再吃一遍。”
家玲看着女儿有些不好意思:“那行吧,这会已经十一点多了。”“那收了吧,下午再出来会。”
回到家常恒起卦研象,长叹一声,闭上眼。“算算时间,三个多月了,到缓行的时间了。”金灵说
“妈,下午不去了,我去读书馆清静清静。”
虽是周内,各个读书馆内依旧坐满了人,书架间隙的过道上,都是席地而坐,聚精会神的读者。
常恒实在想找一个有空的位置,奈何老牌书店的营业时间和老读者早就形成了默契,只好出门再看看。
走在街上,发现第三街道十字路口处新开了一家正在装修的书店,修了两层,门口的海报上提示还有茶水区,旁边一个职业装打扮的人:“可以进的,书都齐了,试营业阶段。”
一楼很明亮,安静的让常恒非常欣喜,五米处转楼隔间可以上楼,楼上摆满了教辅和各种名著,楼上分了雅间,演讲区、教辅区、会客区、茶水厅。
空无一人,常恒看的出神心想:“要是这个读书馆是自己的就好了。”
可惜只能是想想,随手抽出一本近代史,坐下来慢慢品咂。一个下午过去,常恒沉浸在中原寸毛不生,人类易子而食的惨痛之中,看的入神不禁捏紧了拳头,楼下传来声音:“楼上还有没有人,试营业阶段五点半关门。”
站起身活动下脖子站在二楼窗边,眼前是经母河最宽的位置,小时候总听人讲起,这座城市宜居,四季分明。
现在看来得益于这条河,两岸的人并没有建多少高楼大厦,虽经济滞缓,但得天独厚的资源足够生活,同时也导致人好吃懒做,收入和消费反比太大。
城市轻松的要塞都落在世族之家早已形成垄断,绝大部分人仅仅混口稀饭,闲来时间笑东家长西家短,前几代人受限于交通淤顿,这代人不管读不读书都去了发展宽阔之地,导致这几年人口外流严重。时代有时代的巨轮,城市有城市的更替和宿命,正如自己迫不得已回来一样,摆脱不掉的。
不免长叹:“潼关怀古,绝唱之作,亘贯古今,再坚持下,半年后自己也会离开,从此再也不会回来。”
楼下催促声再次想起,常恒下楼坐公交车回家,公交车上羊儿们咩咩狂叫,密闭的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越来越高,常恒在窗口拉开一条缝,寒风肆虐,后座的人伸手啪的一声关上了。
此刻常恒发现自己的状态好像越来越好了,拿出手机滑了滑没有紧要的消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常恒通过;“你好,哪位?”
“你好,明天早上七点过来取,定十六个。”“好的。”
拿出耳机放段轻音乐,闭上眼,音乐声断掉,睁眼一看,陌生电话接通:“你好,是卖手抓饼的不?”
“你发的微信没发错人。”对面沉默良久传来重重的一声:“好吧。”
挂掉电话点开音乐刚闭上眼,电话又进来了,定睛一看:不是刚才的号码,常恒接通没有说话。
“常恒吗?哪呢?”常恒继续保持沉默。
“我们和你爸吃饭,他喝多了,你过来接下。”“在哪里?”“在工业园后面的烧烤摊。”挂掉电话,已经没有心思听音乐。“虽然父亲很让人失望,但他不抽烟不喝酒,怎么会酒醉呢?”金灵说
公交车行到附近常恒还是下了车,路边夏日的茂林此刻骨拓枝散,常恒带着疑问拨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常维维。”
“常家村巴掌大,外村人没这个姓,说实话。”“我跟新永一辈人,你赶紧过来。”
电话里传来嘟嘟声。
“不要去,父亲不至无救至此。”金灵说“什么东西,不看看怎么长见识呢。”常恒说
一步比一步忐忑,却一步比一步坚定,面前坐着四个喝的不醒人事的中年男人,常恒心里一阵反胃拿起手机拨过去,其中一人接上了。
一股冷肃之气在凝结,随风固定,继而上升,四个人齐刷刷看过来,映入眼帘的常恒,身穿黑色大衣,乍一看像三十岁。
“我爸呢?”
“你爸先回去了,过来给我们倒杯酒。”
冷笑一声,两眼寒光,杀气皱起,走上前拎起啤酒瓶猛砸在桌上:“酒醒了没?喝吧,再不喝都滴到地上了。”
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三米开外靠在椅背上翘起腿,拉了拉披肩都堆放在大衣上,打开手机看了看。
对面四个人被激怒站了起来,烧烤摊的老板也走过来看戏,常恒抬眼扫了一圈把手机关上。
“我怎么长大的,各位都知道,我呢,虽年龄不大但有点骨气,吃药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你们不一样,上有老下有小,要是今天挨几刀,以后孩子就要像我一样在这风寒雪来之夜被像你们这样的东西戏耍,人呐,过分事做多了是要风水轮转的。”四个人不知是被镇住了还是权衡了自身,又坐回了座位。
常恒站起身冷笑:“我希望以后不要听到常家村关于我的任何传言,我相信各位。”四人低着头没表态,常恒走上前一步:“我跟你们讲话呢。”
四人不知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点了点头。
常恒转身离去,路灯下,背影显得铿锵,坚毅有力量,没入归路,没入浅夜,与狂风混为一体。
年轻的生命撑起自我善与恶的全部,显得勇敢而可怜。
常恒觉得有些冷还有些害怕,脑海中那些曾经出现过的噩梦,使他不断回头看。
“往前走,别怕,你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再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金灵说
兜着胆子开始小跑一路跑到居乐镇上,额头微微出汗才躬下身,右手杵在膝盖上大口呼吸,扯下脖子上的耳机塞到大衣口袋里直起身,平下心心里暗淡不已。
“常恒,看清楚了,人在完全没能力为自己独当一面之前,父母不能站在你的面前时,年轻的你不过就是砧板上的一块鲜肉,这无关是否漂亮,甚至无关性别。”金灵说
向来心越冷静,人越凉薄,常恒叹口气,坐在床上,回想今天自己的莽撞开始后怕。
“好了,已经过去了,咱们很优秀的。”金灵说
拿出手机看了看,翻出和赵启哲的聊天记录翻到很远,想起第一次看到他,心想:“或许相识就注定了结局,谢谢你作为邢宇的影子带给我轻松感。”
“常恒啊,终究不是他,不要耽误别人,消耗自己,删掉吧。”金灵说“算了,毕竟相识一场,以后减少联系。”
伴着风眠,一觉醒来还是早出摆摊,七点刚过,取餐的人站在面前:“你好,那个........”
常恒扫了一眼:“稍等下你们的还没好。”学生们都走了,常恒一手捏着两个鸡蛋往上面敲,面前的人开始说说话:“那个.......”
“不好意思,稍等下,还缺两个。”“我没有催你,那个,加个你的微信。”“我不用微信。”
对方愣了一下又缩回了已经拿出一半的手机。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被母亲淘汰的旧衣服摇头苦笑。
“看看,长这么大,以前一个主动要联系方式的都没有,现在?桃花运是打扮成乞丐才有?”金灵说
“别自嘲了,或许是他们的工作实在是缺乏女同事吧,往好的方向想。”白驹过隙,一转眼读书馆开业了,早上出摊,中午收拾,家玲拉着常恒:“下午再出会吧,最近生意没以前好。”
“下午冷得很,我去图书馆,今天有个新读书馆开业。”“那我自己去。”
“累得很,你不要自己去,你生病了吃药的钱都比我挣得多。”小憩一刻起床,换了一套蓝色水貂绒运动服,外面套了棉服,对着镜子拍了水乳再扑上隔离,两手捧着脸往上一掬,肉嘟嘟的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笑脸。
“看看,这个样子多好看多可爱,出门吧出门吧。”金灵说
“嗯,果然还是最喜欢这个自己,今天就不涂口红了,晚上回来洗起来好麻烦。”
公交车摇摇晃晃,图书馆开业并没有多少人凑热闹,比平常多了几个人,常恒直奔二楼,找到那本看了几章的文正传,脱下外套坐在茶水间忘乎所以,正读到识人九相工作人员上来:“茶水间还没装修完毕,椅子不稳定,大家先到凳子上。”
二楼只有常恒一个人,抬头无奈看了一眼撇撇嘴起身脱下羽绒服钻到最后一段教辅类法律资料旁边坐下,心想这下没人再管我了。
时间夺走绝大部分人的忙碌,天失了颜色,慢慢吞噬掉原有的色彩,霓虹闪烁。
一楼高喊:“还有人吗,要关门了。”二楼传来一个声音:“还有,稍等下。”
楼下高喊:“我今天记得楼上还上去一个女孩子,没再下来过,您帮忙看下。”人影拿着资料袋排查一排又一排的书架,直到最边上,人影打开手机灯,看见靠在书架上睡着的常恒,走上前蹲下身:“醒醒,要关门了。”
常恒没有反应,人影迫不得已卷起资料袋在常恒肩膀上戳了戳提高音调:“醒醒,要关门了。”
常恒睁开眼还在打盹。
人影继续说:“哦,活着呢就行,吓我一跳。”常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什么话,我当然活着了。”
人影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常恒站起身也跟了出去,走出书店,工作人员锁了门,常恒伸手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书店了。
路上行人脸上没有疲惫全是休闲,常恒断定必定超过八点,但看着路边出租车几乎没了,常恒觉得时间又不对。
人影站在路边正在往车里放资料,常恒咬咬牙走上前:“你好,麻烦问下现在几点了,我手机落书店了。”
对方抬起手伸到常恒面前,常恒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又看一眼:“你表没坏吧。”
对方礼貌一笑:“我这是石英表,戴三年了。”“对不起,我……。”朝四周看看,发现连回去的车都没有,常恒咬着牙:“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下,给你一百,我住的不远,大概八公里左右,现在打不到车,我身上没有现金,手机……。”
对方稍作停留后点头:“好吧。”
坐上车无人讲话,常恒指路对方也保持沉默,快到终点。“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我回去转给你。”“不必,举手之劳。”
下车目送对方离开,刚进门家玲就坐在屋内又拎着棍子摆好了阵势,常恒只觉怒气横生:“我都多大了,还想打我?”
“这么晚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有理了?”常恒蔫下来:“看书看着睡着了,手机落读书馆了。”
“怎么回来的?”“遇到一个同学正好顺回来了。”
“明天还要出摊,你这么晚精力怎么跟得上,多让人担心。”“我不是故意的,赶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