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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雨
竺山庵,时江南秋雨绵绵,暮鼓飘荡,庵中逸出一丝琴声。
细雨如织,飞檐点滴如轻坠珠玉,风过竹林,雨点细叶之声还未沉下,又闻风过湖面的涟漪声。
流人闭目,鬓发拂面,轻按下似有若无的愁眉,暮鼓最后一声的余响在耳际缥缈流连,似由北至南,寂寂地消失在暮色深处。
“先生,龙山道人持广南茶茗布道清谈,尘安持寺布琴和之,说唯独缺了先生的笔墨,邀请您前往雅集。”流人身后,一名十三四年岁的沙弥躬身道。
“笔墨……”流人睁眼,竺山庵前的细雨如纱。
“世间能消愁的大抵是无用之物,不过到底是物无用,还是我无用?既然是无用之事与无用之人,不去也罢……”
“龙山道人说蒙鞑攻势如风,不日便会南下,他来时卜了一卦,说此劫三家并灭,九流不锥,届时天下左衽,汉风无存,道人将乘桴南游,终生不再北望。”沙弥轻声道。
流人咳嗽了一声,山般的眉头压得孤心沉沉,良久不语。
“竹山先生?”
“随后就到。”
流人轻叹,将不簪的夹白长发拢在耳后,自国破之后他不漱不簪,由来三月有余。
华礼尽失,似乎再无保持冠发的必要。
寺内传来整齐的铎声,流人缓步入山门,小僧推扉,庵中一道一僧对面而坐,煮水之声如流人滚烫的心绪。
雨势更甚。
僧人双掌按抚琴面,弦音被雨声隐没,道人起盏,一手捉袖,抬头角度恰与流人目光交汇。
各自起身,庵内静默更如仪式一般。
流人、道人、僧人各自静默,未有俗礼,似在眼神之间,已知彼此
“先生之意在竹,在湖。”道人用滚烫的热水将那茶盏一一洗净。
“秋雨泛舟,别有趣味。”僧人亦起身,吩咐身边的沙弥往笠泽布舟。
流人微笑:“捷尤爱听雨,而今听雨于僧庐之下,过于安静,难起风云之触,如今江山沦落,流人本应沉浮,如能在笠泽泛舟,再好不过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龙山道人与尘安持寺相互一看,各自微笑。
第二部分 茶
笠泽,秋雨泛泛,叶舟起伏。
沙弥解开舟头草绳,待三人落舟之后,赤脚将小舟推进湖中,蓑笠翁鼓棹,道人生炉火煮水,僧人布琴,流人研墨。
一刻钟后,道人缓缓走向舟头,以瓜瓢拨开笠泽上的涟漪,取出一瓢清水,接着将笠泽水均匀地分在三人的茶盏中。
“先生若不仕,且再饮笠泽水,元人南下,宜兴就再也不是大宋的宜兴了……”龙山道人分水罢,而后将瓢中的水轻轻点入沸水之中,“听闻先生文章高妙,不如今日就笠泽雨景舒展一段笔下风云吧。”
流人自嘲道:“天下大定的时候,某尤尚浅唱低吟,字里行间皆是春花小楼才子佳人,何况江山沦落啊,捷之笔下没有风云?”
龙山道人:“先生实在过谦了,咸淳才子,一举进士,风流无双,先生不说,但贫道可是确是听说先生有治迹的,常闻先生以孔生自居,颇有偏向虎山之志,如此豪杰,胸中怎无风云,而今国破,先生隐居竺山庵,以竹自比,宁折不弯,先生之孤心,别人不懂,但贫道一清二楚。”
流人沉默,心中蚕茧已被钉破,强掩之愁又攀上双眉,不再假做逍遥之色。
尘安持寺笑道:“既然两位相知,何不论道,而今天下大势已去,两位心头之愁,老僧怎能不知,不如就在这笠泽之上一吐块垒,错过了今日,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沸水沁出的水珠,在湖水点入的瞬间,消失不见,水面上唯剩道人平静的脸孔。
“蒸青茶饼需自己碾磨才有味道。”道人落座,而后从茶盒中取出三块小茶饼,分给二人,而后又从盒子里取出一方海碗大小的袖珍石磨。
“龙山道人好有兴致,此物精巧,颇费心思吧。”流人见那石磨精巧可爱,不禁问道。
“先生说笑了,饮茶是风雅之事,吾从南而来,为的就是与二位最后一次饮茶,往后大雅恐失,便是有此雅兴,便也无此雅人了。”龙山道人虽然面带微笑,然语气中尽是叹息,“故吩咐匠人日夜赶工,便是要与二位从头至尾,好好品茶。”
僧人与流人微微点头,待龙山道人碾茶罢,各自接过小石磨将手中茶饼碾成碎末,而后用茶罗轻筛,盏中唯流如花粉般的茶末,此时茶釜中的水又沸腾了,龙山道人虔诚取水,将沸水点入三人的茶盏之中。
“龙山道人好茶艺,心中阴霾尽为青葱之色驱散。”尘安持寺闭目吸呼,那水扑茶末荡漾出的香味,令人神清气爽。
“此乃承龙先生教授的点茶技艺,灌水不可平淡,需高低错落,如此才能泛出茶香来,然而其中力道很难把控,一不小心就会把水溅到客人身上。”龙山道人解释道。
流人端起面前的茶盏,闭目轻嗅,一目连绵的青山在脑中浮现,茶香入骨,叫人流连。
“先生。”龙山道人轻拍流人的肩膀道,“不急饮茶,如此茶香乃是清晨薄雾,如再分茶,便如三月花香,笠泽的鱼儿都要出水惊叹。”流人一怔,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此时龙山道人已经取出茶筅,轻轻击打盏中新茶,此时茶香更浓,梢夫停桨,歪着头朝篷中观望,此时雨势渐大,笠泽远近浮起青烟,似画如梦。
流人接过茶筅学着龙山道人的样子轻轻搅动盏中茶茗,茶香泛出,恰似花香。
三人各自垂头嘬了一小口,道人展眉,僧人微笑,流人依旧满脸忧愁,梢夫再鼓棹,小舟朝笠泽深处缓缓荡去,在水面划开一道似鳞的波痕。
“先生愁眉似画,可是贫道茶味不佳?”道人放下茶盏问道。
“眉头是山,吾虽流人,山忧而下,安能不皱眉?”流人轻放下茶盏,一声叹息若有若无。
僧人调弦,未有搭话的意思。
“先生果然大志,望先生双目,仍有几分偏向虎山之意。”道人道。
流人短笑,摆了摆手道:“尽皆装模作样,江山沦落,百姓流离,华夏千古之变,未过于斯,捷心有余而力不足,装模作样而已……”
道人再品茗,而后道:“不过,贫道有一言,或许可解先生眉头之愁。”
流人道:“捷愿倾耳。”
龙山道人道:“天道之数,此起彼伏,这江山轮换本就是在数格之中,大宋气数已尽,朝野奸佞纵横,一片妖氛,百姓从未有过一天安宁,先生亦是官场中人,对此了然,此愁无药可解,为何不释然?”
“道人能看得开,某却看不开,我朝沦落,的确是咎由自取!但道人你看,这笠泽,千年之前,尽皆苍莽,而今楼台林立,山川如画,一旦尽毁,是人岂不痛哉,况华礼尽去,衣冠不存,我之生民又复茹毛饮血,这叫我如何展眉?”流人道,“秦尽汉代,汉尽晋代,晋尽隋代,隋尽唐代,唐尽宋代,而今宋亡,元人入主,虎狼之辈,你我今日能泛舟品茗,明日恐无安眠之枕,黄老之道虽可安一人之心,但不可安天下之心,我一人可仍旧雨点琵琶,浅唱低吟,然天下生民皆能如我一般吗?”
道人轻叹,又饮茶,缓缓道:“先生愁的不是天下,而是先贤珠玑,贫道知矣,不过吾闻元人崇慕中原文化,一切皆效仿汉制,能得天下者,必有海纳百川之心,先生无须惆怅,且看风云变幻,泰然处之,再者,朝代更迭,兴亡百姓皆苦,如是这般,先生之愁岂不是源源不尽?”
流人饮茶,勉强一笑,又道:“古人言儒冠误身,儒冠误国,而今我处此桎梏之间,早知如此,学道可矣,尽管我也这么想过,但却做不到道人的泰然处之,你饮的是云淡风轻,而我饮的是斩不尽的愁闷……”
道人哈哈一笑道:“上下往来,倏忽无常,阴阳相抱,此消彼长,朝代更迭亦是如此,想有晋一代,北胡蛮人南下,与中原文化相互激荡,故有隋唐盛世,先生又为何偏执于此呢?”
流人长叹一声:“虽然,但黄老之道,终非生民社稷之道,吾虽有屈子之心,却无屈子之志,故于此狺狺不断,空谈天下,道人可不要在心中嘲弃蒋某,我实在是无用之人。”
龙山道人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竹山先生之志,恰如白雪,贫道岂敢嘲笑,贫道非固执己见之人,先生之道,乃天下之道,这儒道二家自百家辩合一来,便不同源,我之道修身律己,以隐为大德,先生之道修身及人,以社稷为己任,贫道只见先生之愁眉,便可感先生胸中之暗涌,无可言劝,只望先生能一始而终,不仕元廷。”
流人举盏,道人应之。
二人眼中皆有恨晚之意,茶饮入喉,儒道相参,心中愁闷已消大半。
龙山道人轻放茶盏,微微思考又道:“既是论道,且无明日,贫道便将生平所闻尽数道来,不为他物,只为一解先生眉头。”
流人微笑不语。
“天下之道,自炎黄便起,三贤复踏,始有中国,元有姓名,倘无国无家,无言无字,岂有今日之忧啊!”龙山道人道,“贫道以为,若人人都可有此闲心品茶,天下便无纷乱,老子曰小国寡民之道,实为天下之大道,庄子言养生之道实为处世之道,若无等列,便无阶级,更无了争执,要贫道说,如今之纷乱,不为宋室咎由自取,而恰为你我咎由自取,也是天下之人咎由自取。”
僧人微笑,轻轻摇头,并未搭腔。
“道人之见,不无道理,只是人心难测,老子虽智,那也只有一个老子,庄子虽逍遥,但终究只有一个庄子,黄老之道,是对一人之道,不是天下之道。再者,是天下有了纷乱,才有了老庄,世间之学问大多后知后觉,事实既已成,再期望百姓退回淳朴时代,其难度可想而知。”流人不紧不慢,将心中之想法缓缓道来,“捷非以儒自称,只是年岁愈加,愈是崇慕孔孟之道,有人便有了天下,而人乃莽荒混沌之生物,其根本为求饱欲,且庄生之论中,有窃疾者不计其数,你我可闲坐品茗,他人却不曾如此,豺狼贪食,实乃本性使然,以道改性,难免本末倒置,不如以礼克之,人人之交,无非一个‘克’字,故捷仍尚孔孟,不学老庄。”
道人笑出声来:“先生可知,如今之愚民权术之争,搬弄是非之理,皆起于孔孟乎?”
流人正要反驳,忽听舟内一声如剑般的琴声刺探而出……二人同时屏息不言。
第三部分 琴
儒道二人言语纠缠,虽名为论道,确难言所云,不过抒发腹内牢骚。
雨落不尽,叶舟已在笠泽巡了一周,梢夫停桨稍歇,舟内刺出一抹清亮的琴声,如在双耳左右,渐而没入沙沙细雨声中。
此时道人再次煮水。
美茗,一道水苦涩,二道水甘如白兰,是为绝佳之味,如能聆琴,便更雅致,流人研墨,舟身微荡,笔下已噌然有声。
僧人闭目,双手在琴面一点,此时琴声又起,琴声渐疾,似有飞鸿掠过,高山深雾,扑面而来,一如临崖勒马,远望飞瀑长泻,一抹落照起伏于云端之间。
时而又缓,滴滴碎絮,恰同春雨落在溪流上,时而疾缓交错,如珠玉落地,轻重有声,流人双耳轻颤,琴音渐没,既在隐绰之际,忽而又如跳涧之瀑,汹涌而来,此时的琴声一如万箭齐发,叫人不得不屏息。
流人双眉紧按,春风踏马,小楼少妓,狼烟兵戈,刀戟交合,在这疾徐之琴声之中,竟已过了几十个春秋,此时流人眼眶一热,喉头哽咽,不得不将那杯中茶茗当做烈酒一饮而尽,方才笔下游龙之辞,忽而消失殆尽。
深吸轻吐,琴声沉默,叶舟再荡,此时僧人双掌按在琴面之上,白须随风而动,禅机无限,却难以一言道之。
“素闻尘安持寺琴声独步天下,而今似同枕流漱耳,禅在琴中,僧人虽一语未发,却驳贫道于千里之外了。”龙山道人微笑摇头,“大道无言,贫道今日方才领会了。”
“抚琴者无心,是听者有心,便如这笠泽之雨,非天公之雨,而是两位心头之雨,贫僧心未曾动,而是道人心动了。”僧人缓缓道来,这才饮茶。
“僧人此言颇有象山之味道,万物缘心而作,亦缘心而落,僧人之境界,贫道难以望其项背。”龙山道人道。
僧人双掌从琴面离开,品茶而后道:“我门尚性空,道人方才所言近吾道,也非纯是吾道,象山先生之心学的确与贫僧所悟相似,万物因心而起,我有目可观万物,我有耳可听万音,我有心可感天地,天地万物因有心而生,却能因无心而散,故我门尚空,即是心静不动,一切因我而无生,便如方才琴声,贫僧未有所想,而二位心中却起波澜,若无心谈何波澜?”
流人张了张鼻翼,三家之中,佛家最为晦涩,亦最为庞杂,一时半刻竟也无有能争锋之语。
“僧人此话虽缜密,但贫道却有驳论。”道人笑道。
“敢问驳论在何处?”流人竟微微欣喜,坐直身体问道。
“驳论在于先生此处。”龙山道人在二人杯中添水,又道,“方才听先生之语,仍有回响,心虽能化万物,万物确也能因心而起,也能因心而平,不过话虽千千万万,却仍旧改变不了你我是亡国之人,哀雁仍迫于缯缴,饿殍其曾少乎?敢问吾心不动,元人就不南下了吗?”
听到此处,流人稍松之眉头,又重新隆起。
僧人道:“道人不知,之所以如此,是因吾道不传,放眼望去,几多流离饥民,焚香求吾道,身虽弊,而可在一言一语之间暂得快意,敢问万法诸道是为何?”
“为苍生?为天下?”流人问道。
“为遁隐,为大道……”道人沉言。
僧人微微摇头,而后缓缓道:“为极乐。”
流人沉默,道人摇头。
极乐所谓何物,兜兜转转,仍旧是心学,仍旧无济于事。
沉默良久,天色向晚,叶舟缓缓靠岸……
“兵戈之争,难道不是极乐之争吗?”僧人继续道,“天下之道,远非三家,其源不同,但道却相似,我门尚空,即无欲而为,道门尚玄,亦节欲息身,儒门尚礼,自然也是自克,可见天下之道皆是对己,俗世所谓极乐,便是放纵任性,殊不知上等等之极乐,乃是方寸之间,二位觉得如何呢?”
流人虽听得如身在云雾,但似乎如见隐约之光。
道人一怔,忽而问道:“尘安持寺难道要北上?”
僧人微笑,并未搭腔。
三人各自饮茶……
“捷想与道人说一说先前之论。”良久,流人道,“道人言这搬弄是非之理皆起于孔孟,这点捷难以苟同。”
僧人微笑,抬手轻道:“此话贫僧曾与先生论过,不如贫僧来说。”
“道人所言确有偏颇,这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古儒生奔走复礼,确实是为生民之想,至于道人所言的搬弄是非,乃是法家之道,这自古肉食者,皆尚外儒内法,稳坐江山,必要屏智,不得不说我佛门中人也不少好事者为此而奔波,生民愈愚,江山愈稳。”僧人说完,将视线转向流人。
“知我者,尘安持寺也。”流人道。
至此,叶舟靠岸,舟身微微动摇,三人不舍起身,此时夜幕散漫,竺山庵中已亮起了灯火。
“此一别,便无再见之日,不知二位今后将作何打算?”龙山道人撑伞,回身顾问二人。
流人沉默。
僧人笑道:“贫僧将朝北布道,望可止杀,若无果,便西行求道,再不回归。”
道人作揖道:“果然不出贫僧所料,方才高僧说那一番话,贫道便看出来了,高僧孤心,贫道佩服,不知先生作何打算?”
流人低头,缓缓道:“方才在舟中,道人煮茶,僧人布琴,而我却没写半个字,非我吝啬笔墨,而是迷乱,不知是进还是退。”
龙山道人道:“此去我将朝南,寻仙山炼丹,若先生有意,可来南海寻找贫道。”
流人长叹一声:“虽说三家并肩,儒不像佛门如此一视同仁,亦不能像道门这般逍遥隐遁,飘摇上下,着实很难,捷在此,望王师北归,再做打算。”
僧人与道人同时沉默,不再搭腔。
夜。
沉谧如渊,流人烧水沐浴,束发起冠,将那沉在箱底的官袍披上,残烛垂泪,彷徨不知几多笔墨,始终无一语中的,佛道而家碎语不绝于耳,心思烦乱,坐卧不宁。
次日,雨息,僧人朝北,道人朝南,流人仍旧于竺山庵隐遁。
一月之后,沙弥呈尘安持寺信函叩响了蒋捷的房门。
“……贫僧为山中之人,不知世事,人间纷争果如先生之言,贫僧此去向北,白骨盈川,不见生迹,元人每至一城凡愚顽抗者便屠戮殆尽,贫僧三寸之舌,实难堪比弓刀,此书望先生长留,贫僧心如死灰,此去向西,不再归来,尘安敬拜,望无恙……”流人触目,不禁哀恸,如今才知嘴舌大道之无力。
“有龙山道人的消息吗?”末了,流人又问沙弥。
“自道人南去之后,便全无消息。”沙弥稍稍沉默,而后又道,“勤王之师节节败退,奸佞小人多割地求安。先生,小僧虽不懂,但而今的确大势已去,元人多劝降宋臣,不降则杀,先生不能继续留在此处了……”
流人微微闭目,风起雨落,五味陈杂。
“无碍,我本是无用之人,再者,苟活于海角,不若埋身故乡。”流人轻声道。
沙弥无奈,只得退去。
次年二月,新雪将息,春雨又落,宋臣蒋捷知悉陆秀夫携宋幼主跳海自尽的消息后,心如死灰,在案头重重呕出一口血。
第四部分 听雨
此后蒋捷身心都入老境,心中彻底无了风云天下,笔端也无了浅唱低吟……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