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八
后梁纪三
公元911年——913年11月
共2年9个月
太祖神武元圣孝皇帝下
乾化元年(公元911年)
1、
三月一日,任命天雄留后罗周翰为节度使。
2、
清海、静海节度使兼中书令南平襄王刘隐病危,上表举荐他的弟弟、节度副使刘岩为权知留后。三月三日,刘岩袭位。
3、
岐王李茂贞在蜀国东部边境聚集大军,蜀主对群臣说:“自从李茂贞为朱温所困,我经常资助他,如今竟然负恩为寇,谁为我攻击他?”兼中书令王宗侃请行,蜀主任命王宗侃为北路行营都统。司天少监赵温珪进谏说:“李茂贞并未入境,诸将贪功深入,粮道阻远,恐非国家之利。”蜀主不听,任命兼侍中王宗祐、太子少师王宗贺、山南节度使唐道袭为三招讨使,左金吾大将军王宗绍为宗祐的副使,率步骑兵十二万讨伐岐国。
三月八日,王宗侃等从成都出发,旌旗连绵数百里。
岐王招募华原贼帅温韬以为养子,把华原升格为耀州,美原升格为鼎州。设置义胜军,以温韬为节度使,让他率静难、凤翔军队入寇长安。皇帝下诏,命感化节度使康怀贞、忠武节度使牛存节率同州。华州、河中军队迎战。
三月二十五日,康怀贞等奏报,攻击温韬于车度,将他击退。
夏,四月一日,岐兵入寇蜀国兴元,被唐道袭击退。
4、
皇上因为久病不愈,五月一日,大赦。
5、
五月二十一日,任命清海留后刘岩为节度使。刘岩多请中国士人置于幕府,再任命为刺史,刺史当中没有武官。
6、
蜀主前往利州,命太子监国;六月一日,抵达利州。
7、
燕王刘守光曾经身穿暗红色长袍(唐朝天子龙袍),环顾将吏们说:“如今天下大乱,英雄角逐,我兵强地险,也想称帝,如何?”孙鹤说:“如今内难新平,公私困竭,太原(李存勖)窥视于我西方,契丹伺机于我北方,仓促称帝,看不出有什么可取之处。大王只需养士爱民,训练军队,储蓄粮食,德政既修,四方自然顺服。”刘守光不悦。又使人暗示成德、义武,要他们尊称自己为尚父,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镕报告晋王。晋王怒,想要讨伐,诸将都说:“这是罪恶之极,很快就有灭族大祸,不若假装推举尊崇他,让他加速恶贯满盈。”李存勖于是与王镕及义武王处直、昭义李嗣昭、振武周德威、天德宋瑶六节度使共同奉册推举刘守光为尚书令、尚父。刘守光还不醒悟,以为六镇确实畏惧自己,更加骄傲,于是上表朝廷说:“晋王等推举臣,臣荷陛下厚恩,不敢接受。我想最恰当的办法,不若陛下授臣为河北都统,则平定并州、镇州也轻而易举了。”皇上也知道他狂愚,于是任命刘守光为河北道采访使,派阁门使王瞳、受旨史彦群前往册命。刘守光命僚属起草尚父、采访使受册礼仪。
六月三日,僚属找出唐朝册命太尉的礼仪进献,刘守光看了,问为什么没有南郊祭天、改年号的环节,回答:“尚父虽贵,还是人臣,怎么能祭天、改年号呢?”刘守光怒,把礼仪方案扔在地上,说:“我地方二千里,带甲三十万,直接做河北天子,谁能禁我!尚父有什么好做的!”命令抓紧制定即皇帝位的礼仪,把王瞳、史彦群及诸道使者戴上刑具,关进监狱,既而又把他们都释放了。
华杉曰:
上帝要谁灭亡,必先让他疯狂,刘守光昏庸愚昧,发狂了。他的想法,都不伦不类,要做“尚父”,尚父什么意思呢,就是皇帝把他当父亲一样尊礼的大臣,他要做后梁的尚父,差不多就是要做朱温的干爹了。李存勖等人知道,皇帝朱温也知道他“狂愚”,于是呢,各方心照不宣地给他“拱火”,拱他心火,让他赶紧自己烧死。
8、
皇帝命杨师厚将兵三万屯驻邢州。
9、
蜀诸将击岐兵,屡次击破。秋,七月,蜀主回成都,留御营使昌王宗鐬屯驻利州。
10、
七月二十日,皇帝避暑于张宗奭宅第,把张家妇女几乎全部奸淫一遍。张宗奭的儿子张继祚不胜愤耻,想要弑杀他。张宗奭制止他说:“我家之前在河阳,被李罕之包围,靠吃木屑以度日,全靠皇帝救我,得有今日,此恩不可忘。” 张继祚于是停止。七月二十三日,皇帝还宫。
华杉曰:
朱温住在张宗奭家,将张宗奭的妻妾、女儿、儿媳全部奸淫一遍,张宗奭却能忍,这不奇怪。因为朱温在皇宫里,经常都是召自己的儿媳们来侍寝,而儿子们不仅能忍,而且喜出望外,把这看着机会,利用媳妇巴结皇帝,以争夺储君之位。这样的“忠心”,当然是包藏祸心,朱温没有被张继祚杀,后来被自己的儿子杀了。
张宗奭呢,他不仅在朱温死后,继续高官厚禄,而且,在李存勖灭梁之后,他还在李存勖的朝廷,他继续荣华富贵,被封为齐王。张宗奭是个好官,王夫之把他与王潮、王建、杨行密、成汭并列为几个乱世好人,评价说:
“当是时,人各自以为君,而天下无君。民之屠剥横尸者,动逾千里,驯朴孤弱之民,仅延两闲之生气也无几。而王潮约军于闽海,秋毫无犯;王建从綦毋谏之说,养士爱民于西蜀;张全义(张宗奭原名)招怀流散于东都,躬劝农桑;杨行密定扬州,辇米赈饥;成汭抚集凋残于荆南,通商劝农。此数子者,君子酌天地之心,顺民物之欲,予之焉可矣。”
不过,张宗奭再好,朱温糟蹋他家妇女这事,成了他的历史标签,人们只记得你人生中最具戏剧性的事,这就是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