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回首那段婚姻岁月,恍如深陷泥沼。
我以一己之力艰难承载着全家四口的重负,所谓家人——婆婆曹氏与丈夫阿彪,却如冷酷的操线者,将我视为提线木偶,无休止地榨取我的价值与自由。
阿彪有两句话时常挂在嘴边,第一句是,我妈当家做主了一辈子,这个家的一切我妈说了算。第二句是,我情愿牺牲我女儿,也要让我女儿留在老家陪我妈。
早在女儿5岁时,我已忍不可忍,坚决要离婚,带着女儿逃离只知索取我、消耗我的那对母子。
可女儿哭得很伤心,她对我说,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妈妈在一起,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那个时候,我的工作和收入,足以保障我和女儿过上安稳、自在的生活,我们完全无需承受那对母子的控制与打压。
可女儿的哭求,让我在纠结中挣扎数天,最终还是选择继续忍辱负重。
当一个人承受到极限、隐忍到极限,不是身体出问题,就会心理出问题。
2019年6月,我还在深圳工作。一次和留守老家的女儿视频时,才说了没几句,突然看到她头部血流如注,眼神涣散,眼睛缓缓闭上。
那一幕让我内心极度不安,彻夜难眠。第二天再次视频时,同样的画面竟又一次出现——她头部涌血,双眼紧闭。我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失控地对着手机尖叫:“沛沛危险!她出车祸了!快救救她!”
一向在我身边躺平的阿彪,竟猛地跳起来,目眦欲裂地怒骂我恶毒,说我诅咒他女儿!他拿皮鞋、皮带,把我往死里打,我大声呼救,可没人营救。
那时我们住在出租屋里,同层及楼上楼下都有人住。我无法打电话向外求救——手机被他没收了。
我除了脸,身上全是漩紫全是伤。我深感自己迟早要被他打死。有两三次深更半夜,我想打开门冲出去活命。可每次蹑手蹑脚,手才碰到门把手,就被他抓回头,又遭一顿胖揍。
我班是上不成了,辞职后,阿彪带我回乡下老家。看女儿好好的,可我还是担心女儿会出车祸,不敢让女儿去上学。
为此,曹阿婆也说我诅咒孩子,趁孩子上学不在家,我只要念叨沛沛危险,她就抽我嘴巴子,用拳头擂打我,阿彪更是对我疯狂家暴。
除了皮鞋底、皮带,他还找来宽一寸左右的厚竹片,将我的两个手掌和两个脚掌轮流抓住猛抽,我痛得死去活来。我的右脚从此落下了终生后遗症,就算夏天,也是冰凉麻木的。
可每次女儿放学回来,他们却告诉孩子,说我不但说疯话,还自己打自己,让十岁的孩子给我擦黄道液,消散身上的淤青淤紫。女儿心里什么都清楚,她默默给我擦着药,哽咽着问,妈妈,好痛吧?
尽管被他们母子百般摧残,我却仍因恐惧而不断哭喊:“我女儿有危险!”他们听烦听厌了,强行将我送去精神病院。
在那里,我吃着难以下咽的水煮菜,听着发病者的鬼哭狼嚎,看到护士们把打架斗殴者捆绑起来并用脚踹……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
每天,我悄悄将排队领的药片含在舌根,当着医护人员的面,佯装喝水吞下。
某一天,我听到楼下传来吵闹声、哭啼声。当天一“病友”告诉我,她家人探视时对她说,住三楼一个30多岁的女人因吃药过量死亡,家属找院方要求赔偿。
那段日子,漫长如深渊,可怖如梦魇。我唯一的慰藉,便是寻找那些眼中尚有微光的“病友”。我们靠倾听彼此的遭遇来互相辨认,确认自己还活着。
一个月后,我逐渐心静如水,不再恐惧女儿的安危,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我无数次恳求早上八点半到大厅问诊的医生,请他们帮忙通知阿彪,将我接出去。
直到2019年10月15日,我在精神病院整整待了100天,才重见天日。
(未完待续)